现在……大殿下被追杀都到了明面儿上。
也是时候让京城那些混帐擦擦眼睛。
当年他们这些老头自愿退出京城,可不是为了让宵小肆意欺负那孩子的。
他们自甘退场,前提就是让那孩子平平安安。
林老将军既然在年前回了京,当然要进宫去看看林妃。
皇帝知道他来了,自然也会要见他,顺便问问追杀大殿下的真凶查得如何了。
这不过分吧!
林平湛将大殿下救了回来,作为祖父因此一回府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不奇怪吧!
大殿下被欺负得差点死在外头,还是伏尸海面、远离京城。
这差一点酿成的结果,就问你皇上自己怕不怕!
林老将军多年不回京城,突然回来了,只要眼不瞎都该知道原因。
武昌伯不碰兵权了,林家可还掌着东大营和南大营呢。
作为长辈,顺口问上一声。
连三殿下身后都站着兵权势力,大殿下又不是孤儿,身后怎么可能没人撑腰。
这也合情合理吧!
眼下适合在京城露面的,只有林老将军,这是温和的做法。
陆微雨哪里知道,老祖宗心里还有别的事情?
她见外祖父有必回京城的理由,也就不敢多嘴了。
想到刚才的手令,就知道这不是她能置喙的事情。
她连忙牵着幼弟回屋去,也给老祖宗留下时间写手令。
陆铮回屋路上就迫不及待地说起这些天庄子上的事情。
“姐姐,你说得不错,庄子上的雪确实别有意趣。”
“我终于知道那些书上的诗是怎么写出来的了,肯定不是窝在暖阁里写出来的。”
“王摩诘的诗,很多田园诗我就很喜欢。”
“寥寥几句就写出了很好看又很有意境的山野美景,能让人想半天了。”
“姐姐,你见过庄子上杀年猪、分年肉没?”
“我看了几眼都觉得害怕,可是想到肉很好吃,就忍住了。”
陆铮突然又转到了新话题上,这脑回路……
陆微雨都觉得应接不暇,只是让她哭笑不得的是……
孩子竟然是从清雅别致的田园诗,突然就转到了杀年猪的事情上去了。
潇洒出尘的田园山水诗。
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年节杀猪……
两者有什么关联?
但这是弟弟问的,陆微雨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他。
她在庄子上生活了五年,从幼不知事到满山跑、爬树下田的野丫头。
自然是见过冬至杀年猪那热闹又惨烈的场面的。
老祖宗也希望通过这样的场面。
让她知道搏杀不是嘴上说说,行军打仗也不是纸上说说。
伯府每一个来到庄子上生活过的孩子,都会对这一场面留下深刻的印象。
毕竟他们虽然来庄子上砺练几年,但平时还是生活在伯府富贵窝里。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去考虑这些问题?
重活一世,她自然明白老祖宗的苦心。
只是孩子们没有危机意识。
并不知道自己富贵悠哉的生活背后,藏着怎样的处心积虑。
陆微雨亲自帮着收拾衣物和书册。
纸笔什么的,家里都有,自然不必专门带回去。
“铮儿,在庄子上可过习惯了?”陆微雨停下折叠衣物的动作,笑看向弟弟。
小家伙这也想带,那也想带,又有些不舍、有些纠结地在屋里转个不停。
“嗯,早就习惯啦。”陆铮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再说在庄子上虽然练武辛苦,但也有玩耍的时候,纪爷爷都会亲自带着我。”
“像今天跑去山上,收秋粮时还去田里呢,我也踩过打过谷机,拾过穗子哦。”
“只不过……嘿嘿,我还太小了,都是两只脚站在踩板上的,根本使不上力。”
陆铮说到这里,想到当初的好笑景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陆微雨却仿佛打开了儿时的记忆之门,这些,也都是她经历过的事情。
幼弟正是知道自己在走着姐姐曾经走过的路,才会过得那么开心吧。
“铮儿,明年过完正月,你就早些回庄子上来,可好?”
陆微雨陪幼弟聊了会儿庄上的趣事儿,忽然拉着他过来炕边坐下,温声打起了商量。
陆铮的笑容呆了呆,有些不解地看着姐姐。
“姐姐,是不是怕我在家不能勤奋练武?”
“不能等我陪姐姐过了生辰,再回来?”
“姐姐明年生辰之前,可能要出门。”
“若在京城,就来庄子上过,顺便去大表哥庄子上住两天。”
陆微雨怕孩子多想,连忙解释。
“姐姐要去哪里?”然而,陆铮却抓住了重点,诧异地问。
陆微雨……
这孩子一直就很敏锐,她连忙道:“现在还不确定。”
“只是姐姐早些与你提一下,明年开春或许会奉老祖宗的交代,去一趟常山。”
“就是曾祖母的娘家,祖父的外祖家,你知道常山不?”
陆铮小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但我知道曾祖母,祖父的外祖家在常山么?就像我们的外祖家在林家庄,对不对?”
“嗯,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父亲的岳父家是林家,老祖宗的岳父家在常山白家。”
这么细细一对比,陆铮又用力点了下头,明白这个常山是什么地方了。
“铮儿还太小,正是读书学武的时候,堂哥他也忙着上学。”
“老祖宗便派了我去跑一趟,拜会一下他的舅兄舅弟。”
“就像我们不也每年腊八都要给舅舅奉粥吗?”
“我们这是离得近的,老祖宗都有十几年没去过常山了呢。”
“父亲太忙,老祖宗也想让我出去历练一下。”
“将来等铮儿长大了,这任务说不定就交给铮儿了哦。”
陆微雨看着孩子的表情一点一点垮了下来,连忙又说道。
陆铮明白了姐姐要远行,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不安,噘起了嘴,脸上便有了哭意。
猛听姐姐说,将来他也要去,顿时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真想快些长大呀!
“只不过这种事不方便与别人说,我只悄悄告诉铮儿,铮儿要帮姐姐保守秘密。”
“为何?”陆铮脱口问,不理解为何去长辈家里,还不能说与人知。
“因为老祖宗想让姐姐去,若是传了出去,成安堂哥会不开心吧。”
“他是长兄,老祖宗怎么不派他去呢?是不是嫌弃他不如姐姐我有本事呢?”
“老祖宗可不想我们兄弟姐妹关系不和,再一个,理应父亲去才是正理儿。”
“可是老祖宗也不想父亲太忙,父亲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再说了,年后父亲还要送祖母再回阳城去,也是很忙的。”
“正好姐姐在家闲着,刚与老祖宗讨要了这个差事。”
“最后成与不成,等正月之后,自有结果。”
“但是不能让我们俩以外的任何人知晓。”
“就算是父亲母亲,也不能说,不然这差事要糟。”
看着幼弟一脸不解、眼睛渐渐睁大了望着自己。
陆微雨继续哄着。
“母亲是肯定不会让姐姐出门的。”
“依母亲的意思,最好是连府门都不要出,外头哪哪儿都危险。”
“可是姐姐在庄子上习武,学了那么多本事,哪能一天天就窝在家里?”
“结果未出之前,何必让母亲担心呢。”
“何况如今母亲又病了,要安心养着呢,岂能让她现在就操心?”
“母亲又病了?”陆铮忍不住担心地小声问。
“嗯,铮儿不必担心,母亲今年比去年好些,只不过要静养。”
“只有好好调理身体,明年才能快些康复,就像今年夏天那样还可以出门呢。”
陆微雨有些不忍,可也不想就将喜讯告诉孩子。
孩子再懂事也还是孩子,心里揣着太多秘密,只会压力更大。
尤其孩子回去,会与祖母和吴奶娘见面,万一在她们面前说漏了嘴。
这就是更多人知晓这个秘密了。
就容易出现她之前说过的隐患。
并非祖母不可信,也不是吴奶娘不可靠。
而是她们身边的人多,容易从她们身上获取到蛛丝蚂迹。
何况让孩子现在就承担保守秘密的压力呢。
但她即将南下的事情,却还是要提前说一说的。
为的是将来不让幼弟突然听到消息,适应不了。
现在说通了,心里情绪有个缓解的时间。
这也是她虽说出了这件事,但也没有给出明确结果的原因。
“铮儿明年除了习武、习字,也要好好学画,习字学画都能培养性情。”
“等姐姐回来,教你吹笛子。”
“姐姐!我有学了!”
一听吹笛子,陆铮眼睛一亮,立刻跑去隔壁书房,拿来一支普通竹笛。
“这是老祖宗前儿给我做的,我才学了一个月呢,会吹《放牛》,还有《溪鱼》。”
陆铮靠在炕边就将竹笛放在嘴边,调整了手指按笛孔的姿势。
很快就有慢吞吞地笛音悠闲地吹了出来。
是悠闲不是悠扬。
显然孩子的动作还不太熟悉。
但见他喜气洋洋的表情,眉眼之间那兴奋的笑容,就知道他很开心。
两首简单的入门曲子,被他完整地吹完了。
陆微雨连忙夸了几句。
“姐姐,等你回来时,再听我吹,肯定会更好听了。”
“嗯,我们铮儿很勤奋呢,这就学会两首曲子了。”
陆微雨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的肩膀,笑着夸道。
这时,有婆子来通知吃中饭了。
“哎呀,还没收拾完呢。”陆微雨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