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停下,林平湛突然出现了。
同来的还有萧云璋。
萧云璋裹着斗篷被连帽遮去了整张脸。
若不是清风院的人都认出了林平湛。
怕是不会让这样一个神神秘秘的人闯进清风院来的。
陆微雨正在暖间画着雪梅。
听见院中的动静朝窗外看去,顿时诧异地下了炕,迎到厅上。
“大表哥,这是?”她疑惑的声音在萧云璋摘下连帽时,顿时睁大了眼。
“你、你、你咋、咋瘦了这么多?”
认出是凌风公子,陆微雨正要埋怨的话,顿时变成了关心。
“外头太冷了,能找个暖和的地儿说话不?”萧云璋苦笑着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
“快过来!”陆微雨拉着萧云璋的斗篷往暖间走。
看着小丫头着急的模样,萧云璋心中一暖。
不枉他回来京城不顾身体也要先来见她。
这世间还是有人单纯地关心着他这个人,而非他这个尴尬的身份。
来到暖间,看到画了一半的画作,萧云璋眼中笑意更浓。
是他喜欢的梅花图。
“赶紧把斗篷摘下来,上头的雪花进屋融了,都化成了水将棉袍都浸湿了。”
陆微雨一边喊着柳儿赶紧奉花,一边提醒凌风公子,又跑去拿手炉。
看着她忙前忙去,关心的全是大殿下,林平湛有些眼红地朝大殿下翻了个白眼。
说了不让他过来,赶紧回温泉庄子养着去。
他非要进城,说要进宫给皇上请安。
这一副病得快要竖着进宫、横着出宫的姿态,到也是个博皇上同情的好机会。
俩人一同进了宫,御书房里,皇上看到长子这副病态也是吓了一跳。
往年这时候长子根本不会进宫来,只会让长史来说一声去庄子上养着了就算打过招呼。
没想到今年进宫时,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一问还不是病。
是入秋后出京玩耍,路上连遇了几拨人追杀,中了毒、受了伤。
养伤到林平湛找到他,一路杀回京城又遇上风雪,染了风寒。
害怕自己熬不过这一冬,才不顾一切进了宫想见父皇最后一面。
皇上得知有人追杀自己的皇子,顿时气得龙案差点拍断,什么奏折、镇纸、茶杯全都砸了。
伺候的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
皇上下旨命人彻查真相,顺便得知了长子这一次去了哪几个地方玩耍。
原来是从怀河东行再南下到凤城、临城、滨城,原本想去海边玩耍了再回京窝冬的。
没想到从临城开始就一路被追杀。
还好他与林平湛约定了在滨城碰面。
林平湛兄弟找了过去,救下了最后关头要被逼入海中的他。
若非林平湛赶到及时,他就葬身大海、死无全尸了。
这些话,令皇上都差一点后悔了。
当初没有善待这孩子,让他吃了太多苦了。
皇上派了龙骑暗卫彻查真相,到底还是不敢太过声张,就怕是后宫里手段。
但也请了曲掌院亲自过来查验伤势和中毒情况。
曲掌院就是曲老郎中的长子,任太医院掌院。
医术出自常山白氏门下,也是曲老郎中教出来的。
萧云璋自小的病情都是他和他徒弟负责的。
经仔细查验,萧云璋身上多处刀伤、箭伤、内伤还中了毒。
曲掌院的话,皇上自然是信的。
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怒了。
萧云璋得知自己有救后,也开心地抱着皇上大腿哭诉,还能多陪父皇几年……
看着单纯的儿子,皇上善心大发,赏了许多礼物与他,又给了京城一家古玩玉器铺子。
最后萧云璋还伸手可怜地说,这一趟花了几万两。
请名医就有几千两,还毁了两艘大船……
最后,皇上又给了十万两银子,萧云璋这才说先回府去养伤。
因要接受御医诊治,他也不能就回去温泉庄子,这还下雪呢。
皇上也不放心他走得太远,照顾不到。
自然,此时的王府早已如临大敌,外围还有皇上调派的一支禁军守卫。
只不过,萧云璋出宫却未回去,而是嚷着要见小表妹,当初约好的。
林平湛拿他没办法,只得将他裹严实了一起悄悄进了伯府。
陆微雨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只是看到出京时递了小纸条给她说入冬再聚的人,此时一脸病态地站在自己面前。
因此,等人上了坐炕,她立刻扣住他的手腕。
越把脉越心惊,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是上战场了吗?还是敌人擅长使毒的那种?”
“差不多吧,你别担心,已经有御医看过了。”
萧云璋见她把脉,也是心中暗惊不已。
这丫头能做出药丸子时,他就猜测过了,她应该是跟着曲老学过医了。
伯府的太老夫人出身常山白氏,自然擅长医术,可惜没有留下传人便早早病逝了。
“我觉得,你还是去回春堂找曲太爷爷再瞧瞧,稳当一点。”
陆微雨不便说出她的担心,委婉地提醒着。
御医什么的,她也不认识。
但她记得前世,花轿刚进太子府,她因突然昏倒而被御医诊断重病、无子。
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做为棋子被人利用完就成了弃子。
“知道了,回去的时候就去回春堂。”见她担心,萧云璋连忙答应了。
这时候也到中午了,他们刚出宫就过来这边了,到了饭点时却都不急着走。
陆微雨哭笑不得。
“你们是知道我母亲卧病、父亲太忙,才偷着过来的吧?”
“若让我母亲知道你们不顾男女之防跑来我这儿,肯定会让嬷嬷拿着扫帚来赶人了。”
“姑母又病了?”林平湛有些吃惊。
实在是今年自开春以后,姑母的病情一天天见好,端午节还去了庄子上……
往年可是出不了门的,今年恢复得这么好,还以为已经全愈了呢。
“往年我母亲一边熬着病,一边还要操心府里庶务。”
“还有人一直在作妖搞事情,让她闹心,如何养得好?”
“去年冬天我开始掌家处理庶务,让母亲安心修养,这才换来今年夏秋两季的安稳。”
“只是这到了入冬还不是又慢慢病下了嘛。”
“还是比往年好些,病得要晚些,只是下雪前还是没熬住。”
“大表哥你就莫要去打扰她了。”
“我将如意吉祥派过去代我照顾母亲,又交代了周管家,正院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许惊动到我母亲。”
“我如今也有了一年掌家经验,如今伯府上下就没什么事儿能难倒我的。”
“只要母亲今年能再安心地养着,莫为任何事劳神,来年开春,不又能身体康复了吗。”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此这般一点点康复起来,总能真正全愈的。”
陆微雨一脸严肃地说着她的想法,只为阻止大表哥过去请安。
“那行,等你自己过去请安时,代我问声好。”林平湛连忙说道。
他知道姑母防他,他也不好意思,便有些害怕过去拜见姑母。
说起来也是冤枉啊,他来找表妹每次都是有事情的。
除了这次……
不对,这次也有事情。
他扭头看了看暖间又看向外边小厅。
“上回走得匆忙,忘了拿花开富贵了……这次……”
上次表妹说不用钱,那是感念他在外奔波辛苦,这次……
“你还说呢,这些日子你都不来,我还以为你不想要了,我也没找你要钱呀。”
提到钱,林平湛尴尬地咧了咧嘴。
不过,他很快想到大殿下身上有钱,有不少刚弄到手的钱呢。
他看向有些打不起精神的大殿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书楼三层,表妹有多少幅画了?今天一并拿走吧,正好过年生意,应该好坏。”
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年关时还有时间来拿不。
金主就在这里,一并解决了也好。
“上次是两幅大图,还有套图两套一共八幅,最近又画了一幅下雪赏梅图有些山野童趣,再就是画架上还未完成的这幅。”
“到也不是我画得不勤了,实在是你们都不来拿走,我积着货了也没现钱收……”
说到现钱,陆微雨也看向凌风公子。
萧云璋盘腿坐着,单肘支在炕桌上,有些乏力。
陆微雨的注意力一下被转开了,忍不住提醒他。
“你受了伤还染了风寒,想必平时没少吃药,风寒之症到是没有彻底爆发出来。”
“若是风寒可用姜汤驱之,但你有刀伤,不可用姜,最好是用药笼蒸。”
“蒸笼?”萧云璋吓了一跳,连忙坐起了身,“我是包子还是馒头?”
陆微雨……
她翻了个白眼嗔道:“是不是病傻啦?”
“药笼蒸驱寒有很多种方式。”
“可以坐蒸,也可以浴蒸,浴蒸可以在浴桶里煮药汤后泡着,但你有外伤。”
“那就……泡足浴,俗话说:寒从脚底生。”陆微雨打量着他,又有了主意。
“你去回春堂时与曲老郎中说,外伤有过程,内伤靠养,风寒却是等不得。”
“尤其是你这种蓄而未发的风寒,一旦爆发出来你这身体扛不住。”
“让他给你再配一些泡足浴驱寒的药材,你回去煮成药汤后,每天早晚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