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丽坐在课桌前,面前是一份已经答完的试卷,字迹有些潦草。
举手示意之后莎丽交卷径直离开了考场,监考老师看了看怀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时间,又看了看那张卷子,明明很多都是主观题,但以自己从业多年的角度来看也几乎可以说答的完美。
就是字丑了一些……
莎丽没心情去猜测监考老师震惊的表情里有什么含义,出了校门她就开始一路小跑,但却不是朝自己家而是朝着巨人城的方向,直到临近中午才回家。
父亲迈克?弗莱看到女儿回来了,努力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句“考的怎么样?”这种平常根本不会问的客套话,至于女儿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连提都没提。
莎丽表情很平静:“不用担心,和往常一样。”说完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走到餐桌前一口气喝完了早上剩下的牛奶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到锁门的声音响起,迈克?弗莱脸色才慢慢黯淡了下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昨晚,隔壁的安德森太太看到儿子和丈夫很晚了还没回来十分担心,来家里问过迈克知不知道这两人去哪了。当时自己也没在意,就把莎丽告诉自己他们逛城区的事复述了一遍,那个时候他以为最多就是两父子很久都没聊过天,久违的到处逛了逛。
直到第二天清晨,妻子去城里染坊帮工的路上遇到了倒在路边的安德森太太,把她小心搀扶回家之后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安德森太太昨晚等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比尔和哈蒙两父子,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最终连夜进了巨人城又立马赶到了丈夫工作的地方,但等待她的确实很多和她一样的家属,还有让人绝望的噩耗。
昨晚下工前半小时发生了矿难,13号挖掘场的所有人都死在了事故当中,里面就有自己的丈夫和进到内门里等待父亲的儿子。
之后的经过安德森太太就记不清了,听到这个结果后整个世界就开始旋转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倒在路边,可能是身体的本能在指引着她回到那个原本温暖的家,但精神却没有撑到那一步。
妻子搀扶着安德森太太回来的时候自己和女儿正在吃早餐,安德森太太昏迷不醒,钥匙也丢了,还是女儿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的安德森家的房门,三人一起把安德森太太安置好莎丽就去考试了,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连自己和妻子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莎丽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迈克可以肯定,上午除了考试,其他时间女儿肯定去了城里。
有时候迈克也希望莎丽和一个正常小女孩一样,在这种时候可以依靠一下自己的家人,可以和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做的一样放声大哭。但他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从很早以前莎丽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一面,尽管她有在尝试隐藏自己的不同但却收效甚微,在早慧的莎丽面前,哪怕是大人也不愿意跟她过多交谈,更别提同龄人。
除了哈蒙和舒尔德家的小子。
妻子在照顾哈德森太太,女儿也“和往常一样”,好像到头来只有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莫名其妙就没了,这不光是少了一个牌友或是邻居,更像是一部分的灵魂都离自己而去,甚至让他哪怕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实感。那个让人又爱又恨,没大没小,动不动就跟自己这个叔叔开玩笑的臭小子也死了,对自己来说尚且惋惜到心疼,那对莎丽呢?
迈克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揉搓着脸颊,使劲想把叹息和痛苦都憋回去,但他却保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很久。
生活还要继续。
都和往常一样。
……
“胜者,烈文?舒尔德,请问您还要继续挑战下一位考生吗?”
“请继续。”
“下一位考生请上前来……”
……
“胜者,烈文?舒尔德,请问您还要挑战下一位考生吗?”
“请继续”
……
角斗场内,手持巨型长剑的红发“壮汉”只是随意的单手劈砍,他的对手就已经招架不住,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打飞了武器,虎口全是鲜血,最后也和之前的人一样,上台不到半分钟就无奈投降,而那个叫烈文的“少年”也才刚刚出了点汗而已。
主考官痛苦的捂着脸,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的实战考试,让考生们自己车轮战,虽然这样确实可以很好的检验他们的综合素质和应变能力,以及面对困难是否要坚持下去的决心,但难道那些榆木脑袋就没想过,有可能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吗?
这个红发小子明显就是发育提早了太多,人高马大一身肌肉,看上去比自己都健壮,让他去和那些才到胸口的“真正”少年对打,简直就是没有人性,关键自己这还怎么给其他人打分,所有人都是武技还没用出几招就被随手两三下打趴,这哪看的出区别?
偏偏这家伙还一直不肯结束,自己都明示暗示好几次他肯定是最高分甚至满分,差不多就可以了,结果这小子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脾气倔,愣是不下来,而且自己还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终于,在烈文又把一个考生用剑身拍到吐血之后主考官实在忍不住了,朝着身边的属下说道:“那个谁,你下去揍他一顿,用武技用斗气,总之不管你用什么,赶紧给我结束。”
一个满脸胡子的光头考官欣然领命,他早就想试试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发育早”这种主考官的气话也没人会放在心上,提早个一年两年叫发育早,提前个一二十年那只能是妖怪了,实际上违反规则让自己去进行测试,就说明主考官也对这小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起码不是真的那么生气。
烈文有些烦躁的挥了挥剑,空气中“呜呜”的破空声,让对面刚被搀扶起来的考生脸色又是一白,天知道刚才自己到底承受了什么,那把夸张的挥舞时那极其恐怖的压迫感,就仿佛是凭空砸过来一座山。
我还是回家继承农场吧,起码武技可以用来打狼……
烈文其实也知道一直赖在这没什么意思,更不想去伤害那些无辜的考生,但心中难言的情绪却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有武器碰撞的时候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开始!”
听到“开始”的声音烈文才回过神来,但下一秒就看到闪着寒光的剑刃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他下意识举剑格挡,却被意料之外的巨大力道震的倒退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对面这个似乎不是考生,因为他没听说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能长满一脸如此浓密的胡子。
“小子,累了就赶紧滚下去,战场上走神可是会没命的。”
烈文抬头看了看观众席上的主考官,自己刚才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但那个样子应该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那正好。
血红色的斗气刹那间弥漫全身,刚才那么多次磕碰都毫无破损的巨剑,此刻却在斗气不断的灌注,下发出仿佛即将断裂的嗡鸣。
主考官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而已经改为双手持剑严阵以待的光头考官,此时额头已经留下了几滴汗水。
这他妈是十四岁?!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烈文才离开考场,但他没有回家,而是背着满是触目惊心豁口的长剑,独自去了小镇的后山,那里是他曾经“闭关”了很久的地方,也是唯二可以让他内心平静下来的避风港。
远远的烈文就看到莎丽坐在那张石头削成的桌子前,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把剑解下来放在一边,烈文坐到莎丽对面,桌子上有几盒满满的便当,烈文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莎丽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吃,两人都没有开口。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烈文。
“听说你去城里了……你还好吧?”
烈文的声音有些模糊哽咽,似乎是嘴里塞了太多东西的缘故,莎丽听到以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治安队把小半个城区都封锁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样啊……”
莎丽直视着烈文,双眼中慢慢泛起泪花,灼热的目光让人无法躲闪,:“烈文,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
烈文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如同被刺穿的疼痛蔓延到全身,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他痛苦。
最终烈文只是无声的张了张嘴。
舒尔德家族从几百年前对抗深渊至今,一直都活跃在世界的阴影里,他们不畏惧深渊更不会畏惧死亡,哪怕无数功绩不被世人所知也毫无怨言,他们从未忘记过家族从古至今的使命。
但注视深渊者也同样会被深渊注视,舒尔德从名门望族到现在人丁凋零就是最好的例子,烈文绝不愿意让莎莉经历舒尔德家族曾经的那些惨剧,对于像她这样被上天青睐的聪慧之人来说,深渊就是世间最猛烈的毒药。
几乎要把牙齿咬碎,烈文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样:“抱歉莎莉……我不能说……”
莎莉低下头,双手握在一起,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长裙上,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