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山中的小村庄,总共不到一百户人家,低矮粗糙的粘土房上布满了裂纹,泥泞不堪的碎石路上满是动物的粪便,这里生活着世世代代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山民,因为太过贫穷与落后,连王国都不愿意管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而他们也从未有过离开这里的想法,默默在这度过自己的一生。
本来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年长的老者微笑着在村口迎接来客,花瓣般的口器打开露出上百颗利齿,他伸出长长的触须拉住客人的手臂,似乎想要带他们参观正在燃烧着的村子。几名年轻女性藏在房屋后,脸上布满了好奇和娇羞,六对复眼不停打量着那些陌生的面孔,腹部的衣服与皮肤破开了一个大洞,已经发黑腐烂的脏器拖在地上,像是少女的裙摆。
再往里走,在村子唯一的祠堂前,村民们聚集在这似乎正在参加庆典,他们拥簇在一起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而场地中央,赤裸的男人们正在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庞大的身躯纠缠在一起进行着角力,没有皮肤的身体上,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分毫必现,每当有人输掉就会变成胜利者的一部分,然后面对下一个对手。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哈蒙看向拉住自己的老人,虽然他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五官,但哈蒙似乎能感觉到他正在朝自己微笑,不停炫耀着他们村子的庆典有多么热闹,那种浓烈的感情让哈蒙几乎窒息。
对哈蒙来说,扭曲的场景已经见得太多,早就有了抵抗力,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切,想到他们曾经都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类,哈蒙心里没有多少害怕,只有无尽的悲哀。
这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怪物,在理智与疯狂并存中走向扭曲,而它们自己甚至感觉不到这个过程,或许在灵魂深处,他们残存的理智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庆典,那里才是这座小山村真正的样子。
索斯坐在哈蒙肩头,原本好看了许多的脸重新变得狰狞了起来,许久不见的肉鳞覆盖了全身,这是他正在迅速补充深渊力量的表现,与哈蒙身上的带有个体意志的扭曲不同,这座真正的巢穴里有些最纯粹的深渊气息,但对已经接受过世界规则净化的哈蒙来说,其实想吸收它们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跟在身后的赫尔德和玛姬,这种等级的侵蚀对已经接受过赐福的两人不算太大的麻烦,但面前的惨剧却让他们的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尤其是联想起冈泽尔那些同样被深渊夺走肉体与灵魂的民众,年过半百的赫尔德眼眶已经一片通红。
“小子,感觉的到侵蚀的源头在哪吗?”
哈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挣脱开老者的触须向祠堂走去,在他穿过中间的空地时,瞬间所有村民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几人,诡异的气氛让赫尔德和玛姬立刻就准备激活超凡力量,但又突然想起身边还有哈蒙这个存在,立刻就安心了下来,平息了躁动的力量后牢牢跟在他身后。
直到他们走进祠堂,那些怪诞扭曲的村民们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连空气都似乎定格住了,只剩下黑色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村子里弥漫开来。
祠堂不大但很整洁,与外边村子里的脏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座雕像摆在正中的位置,扭曲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它原先雕刻的是什么,浓重的深渊气息从上面源源不断的涌出,让四周的空间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两个月里,赫尔德向哈蒙和索斯“普及”了很多关于巢穴的知识,加上索斯的一些重量级补充,哈蒙也逐步建立了对于侵蚀和巢穴的认知
侵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一般以点开始扩散成面,大部分只会缓慢放出深渊的气息侵蚀周围的事物,随后就会被世界规则自行净化,但成型时间越久越危险,哪怕一个初始很小的侵蚀点也有可能在某一个契机下撕开两个世界的口子,最终固化成为巢穴。
形成巢穴之后,两个世界的边界逐渐模糊,但一般的巢穴不能通过实体,只有当巢穴扩大到一定规模,两个世界的规则融合形成稳定的通道后,像索斯和哈蒙他们这样拥有实体的东西才能通过,也就是大巢穴。
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标准的巢穴,而这座雕像就是这次侵蚀最初的“点”,也就是悲剧的源头。
雕像很显眼,诡异扭曲的外观不管是谁一进门都会首先被它吸引目光,但哈蒙却始终没有看向雕像,而是盯着它脚底的那张长桌。
这个村子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他们保持着人类的外貌,浑身赤裸整齐的躺在长桌上似乎陷入了沉睡,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被剖开的身体中,只剩一颗心脏正在孤独的跳动着。
索斯撇了撇嘴,看来这个世界封锁信仰是有原因的,神明对于凡人来说太过遥远与未知,只有那些意志极其坚定且与规则契合之人才能在迷雾中找到正确的路。否则信仰必然出现偏差,扭曲也自然应运而生,那时回应而来的就不再是神明,而是可以满足一切愿望也扭曲一切愿望的深渊。
哪怕整个大陆已经严厉禁止了民间宗教,超凡世界之外王权是至高的存在,教会也一直保持着神秘,甚至连明确的教义都没有流传出来过,但“信仰”的种子却永远不可能禁绝,因为这是人类这种生物精神上最后的寄托。
这座封闭的小山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会去树立这样一座雕像,几人能想象到,往常每到一年中固定的时间,它的脚下也肯定摆满了贡品,众人忘情的庆祝着这特殊的一天,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灵有个寄托。
终于在某一天,他们的愿望成真了,深渊回应了他们的祈祷。
那些孩子最大的比哈蒙小不了几岁,最小的看上去才刚出生,他们一动不动表情无比祥和,像是在梦中经历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