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轰鸣声停了一刹那。
那千千万万如珠如玉的水花,就那么一粒粒的挂在空中。
一线一线的日光穿透水珠,折射出七彩的虹芒。
澄净深邃的潭水仿佛煮沸了一般,开始“咕噜噜”的冒着水泡。
“这是……”
温软和林浣都停下了动作,齐齐盯着那沸腾的水泡中间,下意识屏住呼吸。
“哗啦”一声,一道黑影从水底浮上,缓缓破开水面。
那是一具寒冰打造的棺材,冷意化作白色雾气缭绕在周身,隐隐能看见半透明的棺里,躺了一道白影。
“咔嚓——”
棺盖划开。
躺在里面的白影动了动,一只手搭在了棺沿。
手指长而瘦,白的不似正常人,能看清皮肤肌理中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
似乎是在用力,手背青筋凸起。
这一刻,温软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
她一动不敢动,咽了口口水,等待着里面的人坐起来。
视野中,冰棺里的影子一点点向上挪动。
很快,男孩雪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脖颈转动时,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见到温软的刹那,他乌黑的眸子颤了颤,亮起一点华光。
“……阿软。”
暮折如是叫道。
直到这一刻,温软提着的那一口气,才缓缓吐出。
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正常跳动。
她突然狼狈的捂住脸,试图遮住溢出眼眶的水痕,低声应道:
“我在。”
……
一个多月不见,暮折的变化有点大。
最明显的是——他长高了。
他之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那么大,个子只到温软的腰际。
现在他身材修长,个子猛地窜了足足两个头,快要到温软的肩部。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他似乎都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只是更加的瘦,更加的白。
芭蕉小院里。
林浣豪气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不住的拿眼撇着一边的暮折。
她戳了戳正在给他夹菜的温软,羡慕嫉妒恨道:
“他为什么这么白?我也在棺材里躺过啊,怎么出来就没这效果?”
温软挥开她的手,随口敷衍道:
“基因问题,和你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
说完,她又盛了碗汤放在暮折面前,眉目间是止不住的笑意。
“阿折,你还是要多吃点,太瘦了。”
“知道了。”暮折低头扒着饭,余光却在瞄温软面前的酒杯。
“别管他了,他都多大了,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你至于这样吗?”
林浣见温软对自己敷衍到这种地步,顿时老大不高兴,替温软倒了满满一杯酒。
“快,和我走一个!”
她催促着将杯子举到温软的嘴边,不等对方拒绝,先一步将话堵死:
“今天是庆贺暮折从鬼门关死里逃生,你可不许扫兴!”
“我喝就是了。”
温软接过杯子,用力吸了口馥郁的酒香,笑的眉眼弯弯。
“从今天开始,我们阿折就能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有长长的、数不清的时光可以挥霍啦。”
“干杯——!”
她和林浣碰了下杯子,一仰脖,喝尽了杯中酒。
这酒是林浣自己酿的,入口甘甜,没有半分辛辣,喝起来跟饮料似的。
温软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探过身子将酒壶拿到自己面前。
“再来?”
“来!”
她和林浣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到了最后,两人一身的酒气,脑子双双开始打结。
旁边的暮折停止数饭粒,撑着下巴看她,唇边噙了抹笑。
“嗝,为什么你的酒、这么甜,我还会喝醉?”温软不理解。
“傻。”
林浣扶着一个空酒坛,醉眼朦胧的对她竖了个中指。
“酒就和男人一样,喝起来最无害的,反而醉的越快。”
“?”温软眨巴了下眼,“这两者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
“没有——”
话说到一半,林浣一头磕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温软推了推她,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你还没说清楚,不许睡……”
她一连叫了几声,林浣只跟挥苍蝇似的动了动手,便再也没了动静。
“嗝。”温软打了个酒嗝,只能放弃折腾她。
转过头,暮折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接触到她的视线时,还对她弯了弯嘴角。
她突然沉默下去,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收敛殆尽。
暮折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阿折啊。”
过了一会儿,温软搬起椅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暮折替她倒了杯白水,“不舒服?”
温软摇头。
她拂开那杯水,垂着眼看自己衣袖上银线暗绣的祥云纹,吸了吸鼻子。
“你活下来了,真好。”
暮折还端着那杯水,指尖无意识的蹭着瓷杯上凹凸有致的花纹。
“是啊,我活下来了。”
她小心的抬眼,眼角还红红的,打气一般拔高了几分嗓音:
“我一定会做到的!”
暮折:“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好结局。”
她好似忽然清醒了一般,坐直了身体,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暮折,你会有一个好结局的,一定会有的。”
“……嗯。”
暮折放下杯子,不躲不闪的回望她,琉璃般莹润的眸子里缓缓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除了你,谁也给不了我好结局。” 18003/10256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