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饿了吗?怎么吃这么一点?”
饭桌上,温软一脸奇怪的看着低头数米饭的暮折。
从吃午饭到现在,他的进食速度和早上想必,呈断崖式下跌。
难不成食欲还带分时间段的?
“今天的鸡腿炸糊了,明天我重新做。”
她夹了一块子笋片到暮折碗里,感慨道:
“春天快要过去了,到时候就吃不到春笋了。”
暮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小口将碗里的菜吃完。
“嗯。”
“你不开心?”温软察觉出他低落的情绪,掐着下巴想了想。
难不成是开学综合征?
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疏忽他的感受了。
“阿折,你要是不想去,那我们就晚两天……”
“我没有,我只是——”
暮折咬了咬唇,口腔中立刻充斥着一股铁锈味。
他停了几秒才看向温软,指了指自己的嘴,声音很小。
“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疼的吃不下。”
温软:……
吃个饭还能咬到嘴,果然是小孩子。
她好笑的捧起他的脸,想要看看伤口,暮折却一扭头,挣开了她的手。
“我没事,只是有点疼而已。”他纤长的扇子似的睫羽颤了颤,“不用管我。”
温软重新坐了回去,“啧,你还不好意思?”
“我这不叫管你,我这是关心你好吧?咱们是家人,家人就是要互相关心啊。”
“……”
暮折突然放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我吃饱了,有点困,去睡一会儿。”
说完,不等温软回答,他匆匆往卧房跑去。
“啊,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温软叹了口气,低头喝了口热乎乎的汤。
雷声已经停了,只有绵绵春雨还在无休无止的落下。
堂屋的门大开着,有风裹挟着雨丝吹进来,引起几分凉意。
如今已经是五月,暮春时节。
炎热的夏季就要来了。
她看着那细如牛毛的雨丝,不知怎的,眉心一跳。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速度太快,快到她甚至来不及抓住。
一点不安在心头漾起涟漪。
她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起身收拾桌子。
“啪——!”
釉色温润的瓷杯跌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碎片与水花一并飞溅。
温软愣了一下,才俯身去收拾,刚碰到碎片,指尖一疼。
鲜红的血珠滚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凝视着地上的狼藉,一颗心越发惴惴不安。
到底……要出什么事了?
卧房中没有点灯。
外面阴雨绵绵,窗户纸上只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暮折躺在床上,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力一点点的流逝。
离开的那一刻,或许就在明天了。
他的思绪有些混沌,昏昏沉沉中,反复的、小声的对自己说道:
“如果一定要死,我绝对不要死在她的面前。”
或许这样,她应该会少掉一点眼泪。
困意一阵接一阵的涌上来,催使着他闭上眼。
他翻了个身,慢慢阖上双眼。
一滴清亮的水珠顺着眼角滑到枕边。
天色已经黑透了。
温软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里,指尖迸发出一缕柔和的光芒。
床上的小孩睡得不太安稳,呼吸声也轻的几乎听不见。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除了有些凉外,没什么特殊的。
“阿折啊。”她替他将踢开的被子拉上去了些,趴在床边看着他,“你会一直在的,对吧?”
暮折无意识梦呓了几句。
温软凑近了听,却是云片糕三个字。
她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脸,唇边笑出小小的梨涡。
“等你明天放学,我就带你去买,买多少都行。”
床上的孩子仿佛听到了,慢慢安静下来。
温软打了个呵欠,和衣躺在外侧,“睡吧。”
……
一夜过后,几乎栖霞渊所有的花都落了。
雨已经停了,孩童踩着水的嬉笑声在清晨格外的响亮。
温软站在门口,替暮折整理着衣领,再三问道:
“真的不要我送你去吗?”
暮折脸色有些白,低头死死盯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咽下喉中的猩甜。
“不要。”
村里的孩子们是早就得了嘱咐的,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暮折,乌黑的眼珠好奇的瞅着他。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道:“姐姐放心吧,弟弟和我们一起走准没事!”
见状,温软也不好耽搁下去,笑眯眯的拿出一袋子糖果。
“这是给你们的,大家一起吃吧。”
那几个小孩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接过,“谢谢姐姐!”
“好了,快走吧。”温软把书袋递给暮折,“放学我来接你。”
“嗯。”
暮折几步走下台阶,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她,睫毛有些湿。
“我走了。”
“再见。”
微凉的晨风里,她站的很直,轻轻对他挥了挥手,眉眼弯弯。
“要好好听夫子讲课,放学我带你去买云片糕。”
暮折定定的看着她,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小幅度的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
“再……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孩子们吵闹着继续前进。
温软站在门口看了一阵,久久不肯收回视线。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
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就空荡荡的,有一个声音拼命的在耳边催促道:
“追上去。” 18003/102563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