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折的手一顿,狭长的凤目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
温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蹦出来的边缘来回试探,焦灼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静谧无声中,少年缓缓收拢指节,阴恻恻的睨着她,终于再次开口,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
大佬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文明人!
温软浑身寒毛直竖,求生欲如火山爆发,一把握住暮折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这时,她猛然想起那天996说的话,还有那些有关暮折的传言来。
996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到时候你就紧紧抱着他,说两句肉麻话,尽量哭的梨花带雨一点,他保护欲不就上来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实在不行就预支积分回溯时空,换个切入点。
只是眼下的情况抱是不敢抱了。
她松了力气,在脑瓜子里疯狂搜索暗恋文学经典台词。
“尊主,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可你这样好,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我只能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你……”
温软凝视着少年,目光哀婉,晶莹的泪珠涌出眼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的砸在他手背上。
“魔域那么冷,让我留下来和你作伴好不好?”
一番深情表白后,她尬的脚指头都蜷了起来,差点就在魔宫拥有了一座梦幻豪宅。
这样已经够肉麻了吧?够梨花带雨了吧?
她明明连嗓音都透着几分柔弱无助,这个狗贼的保护欲到底上来了没?
啊,不行,还是好羞耻!早知道就干脆换个切入点了。
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她自暴自弃的闭上眼,默默做好回溯准备。
那眼泪是灼热的。
暮折凝视着手背上的水痕,总疑心那里烫出了一个小洞。
冷,魔域的确很冷,一场雪下了三百年。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温度。
暮折没有错过少女说话时眼里一闪而逝的羞耻。
他突然觉得有趣。
“紫姬,让她留下来。”
温软不可置信的睁开眼,不是吧,还真有用?!
还是说大佬其实都这么肤浅吗???
暮折松了手,大步走出宫门,又顿住脚步。
或许事情还能更有趣些。
他回身一指,语调慵懒,“还有那边的三个,一起留下来。”
突然被cue的明月宫三人组:?这好像没有我们的戏份吧?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温软:?大佬,你又擅自改剧本!
魔尊一连纳了四位夫人的消息传开,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魔域的高层们很忧愁:老大的口味太奇葩了,居然四个都是凡人,一不小心弄死了可怎么办啊。
修仙界的高层们狂喜:什么?决赛圈四个都是我方的?弄死暮折指日可待了啊!
贺封长连夜发来慰问涵:“乖徒!你是最棒的!为师为你感到骄傲!早日毒死暮折,早日凯旋!”
温软抽了抽嘴角,把伪装成耳坠的通灵石取下,自暴自弃的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砰”的一声,她眼前多了一排金色星星,还在打转的那种。
她现在是暮折的小老婆,住在单独辟出来的宫殿里。
这里大而空旷,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唯有墙边支了巨大的,树一般的烛台,上方点缀着一星一星的烛光,将床上挂着的白色鲛纱帐晕染出一层暖黄。
讲真,能遮风能挡雨,居住环境不算差。
可这里,没有暖气。
也没有碳火。
还没有棉被!!!!
将上面那层薄的可怜的毯子掀开,她敲了敲床板,梆梆硬,不晓得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要在这上面睡一晚,她的腰就不用要了。
温软长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蹲在烛台边搓了搓手,想要靠它取暖。
谁知窗户没关紧,一阵妖风从外面吹来,烛火摇曳两下,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嗤”地灭了。
温软:天要亡我。
“宿主,要不你试试传统驱寒方式?”
996小心建议道:“比如……出去跑个二十圈?”
屋子里并不是很黑,今晚的月色皎洁,透过窗户投在地上,柔和如水,洗涤着千千万万异乡人的心。
温软抱着膝盖蹲在那片菱形的光斑中,呆呆望着窗户缝里的那轮明月,眼里划过细碎的水光。
突然好后悔把储物袋锁进了灵府,否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至少还有一盏灯,是属于她的。
“宿主你怎么了?”
温软抽了抽冻得通红的鼻尖,从地上站起来,又恢复了平时不着调的模样,笑容灿烂,
“反正没法睡了,出去走走也挺好。”
魔宫很大,人却少的可怜,就连守卫都见不到几个——听说暮折不喜热闹,独爱清净。
月色清幽,一个纤细的人影漫无边际的晃悠着,时不时踢一脚道旁的积雪,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温软掸了掸肩上的雪花,将边走边做扩胸运动,尽可能的让自己暖和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沁着寒意的空气,走的有些无聊,开始没话找话,“996,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996变成龙猫钻出识海,窝在她的怀里,“什么诗?”
“是我家乡的一首诗。”
她突然来了兴致,双手高举996,笑着开口,“若逢新雪初霁。”
996惊叫一声,抓紧了她的手。
“满月当空。”她举着它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蓝色的裙摆花一般旋开。
“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温软将996抛向天空,又稳稳接住,听着它吓得变了调的叫声,笑的见牙不见眼,继续念道: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这时,她余光中瞥见了一道人影,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那人容色如玉,凤眸微阖,潺潺光影下,高挺的鼻梁镀了一层明暗线,在脸上拖出一道阴影,看上去无端多了几分破碎感。
温软抬起长睫,琉璃般莹润的黑眸中,完整倒映着那个玄衣少年,她愣了许久,喃喃道:
“你是第三种绝色。”
996被她抛的两眼冒金星,见她终于停了下来,立刻化为光钻进了识海中。
太可怕了,它以后再也不随便化形出来了!
眼前是十几极石阶,石阶上的平台摆了一张大大的木质圈椅。
暮折就懒懒的窝在里面,衣襟落满疏离的月光,玄色衣摆逶迤在地,金丝银线绣的彼岸花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冷意。
他闭着眼,胸腔起伏很是微弱,乍一看就好像……
温软打了个冷颤,用力摇摇头,把这些不着调的想法通通甩出脑海。
大半夜的,这个祖宗放着豪华宫殿不住,跑到这里来吹冷风,脑子坏掉了吧。
现在这个场面和她柔弱胆小的人设不太匹配,趁没被发现,还是先走为妙。
她提起裙摆,踮起脚,静悄悄的转身。
一步,两步,三步……
“站住。”
【作者题外话】:阿软念的诗出自余光中先生的《绝色》哦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余光中《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