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忧伤是好

“砰”的一声,拳脚相击,各自一幌。

这时,梁取我已攻到屠晚处。

赵好借力飞退,梁取我一刀砍下,他一手抱起了屠晚,一面还咕哝着说:“他是我的,你不能杀他……”

一面说着,一面用手一格。

他用的手,不是他自己的“手”。

而是屠晚的手。

左手。

屠晚已伤重不能动弹,任由赵好摆布。

──这用“手”一格,连梁取我都没有料到。

他一刀斫下。

血光暴现。

手断。

屠晚惨嚎:“你……”

赵好顺势封了屠晚的穴道,也顺便替他点穴止血,一面咕哝着:“没关系啦,大方点,你已杀了人家全家,还他一条胳臂又如何、你还是赚了。”

梁取我还待再攻。

但眼前一红。

他忙闭眼,横刀,急退。

待再睁眼时,赵好已然不见。

屠晚也当然同时消失了。

冷月下,巨岩上,再无二人踪影。

──他们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幸好阿里已及时扶着他,否则可能还摔跌上一大跤。

他还没弄清楚眼前蓦然的一片血红的是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并没有淌血。

──奇怪,那是什么?

他没有看清楚。

追命却瞧得仔细。

──是冷血已开始支持不住──屠晚伤重,他也重伤,口鼻淌血从未止歇过,加上刚才跟赵好虽只交手一招,但已大耗体力,以致内伤加剧。

要不是冷血,任谁都早已无法支撑到现在。

二是赵好在闪身时以头大巾急摆,恰好蒙在梁取我眼前,而赵好就在这一刹间抱着屠晚离去。

在场中众人中,如果追命要追,也许可以追得着。

──可是面对赵好,他也没有把握能取胜。

何况这局面他决不能离开。

他不能离开冷血。

──冷血这时候最需要他。

不过,赵好遽以“老拳”、“少掌”和“满眼红”连挫自己等三人,此人武功,确是倏忽莫测。

冷血此际也是想到这一点。

他还想起刚才屠晚在倒下之际,这书生自岩洞步出之时,曾央求:“……千万……千万不要让我落在他手里……”

──冷血目睹赵好以屠晚之臂挡了一刀,看来,这个“他”,正是此人!

可是,他不是跟屠晚一伙的吗?

──三师兄既已揭破那人就是赵好,赵好不就是“四大凶徒”:“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赵好的心,燕赵的歌舞”中的“小心眼”赵好吗?

他怎么会对自己人下此毒手?

对自己战友尚且如此,对敌人岂不──!?

赵好乍然出手,救走屠晚,大将军却不加理会,他只向宋红男等吆喝了一句:

“跟我回去!”

然后就率众如潮水般撤退。

连对面的红灯笼也一一熄去。

──显然于一鞭也命人撤退。

追命没有阻拦大将军的去路。

他自知在实力上,今晚是难有胜算。

他奇的是:以大将军为人,为何今晚不把他们一网打尽?

宋红男自是跟大将军回去了。

张判依然护送着她。

只不过,追命目光锐利,眼观八方,瞥见张判在怀里摸出一只信鸽,放空而去,只不过刹间,在清月苍穹间,那劲鸽已化作一个点,遂远去不见。

──他为何要放信鸽?

──信鸽带去的是什么消息?

──他的信鸽是放给谁的?

若不是追命仍防着鬼神难测的大将军倏然回袭,以及不能拾离负伤甚重的冷血,他真想就此追踪那只信鸽,看个究竟!

小刀很忧愁。

小骨也很忧伤。

她走近冷血:“我……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弟弟……”她饮泣着,忧伤的脸在月下更清更美,“我……我不知怎么说才好……我要去看看娘……我怕爹……爹他会……”

冷血明白她的意思。

他自己也伤痛难持,更心痛如绞。

──小刀小刀,竟是我的亲姊!

──我的姊姊!

可是在这重要关头上,小刀确应马上随她母亲而去──因为宋红男瞒着大将军,做了这件事,回去以后,大将军会怎么对付宋红男,那是殊为难说的。

不过,以今晚的情势来看,大将军并没有对冷血、追命等赶尽杀绝,这也可视为一个好征兆:或许,大将军经此大变,真的痛悟前非也不一定。

小骨却忧痛的说:“……他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可是,他多年抚养我,又何异于亲爹?……他再不好,也曾是我爹……教我怎么去报仇?叫我怎么报得了大仇?”

小刀伤感的执着他的手,说:“……小骨,我不管谁是你亲爹,但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小骨一向当惯了大少爷,这些日子来,迭遇惨变,是夜遇变尤剧,真叫他无法接受:“……他……他还杀了猫猫!是他唆教人杀了猫猫……屠晚,屠晚,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刚才因一时情伤,忘了报仇一事,现在把一股怨气,都转注于屠晚身上。

冷血见小骨如此伤愤,很是担忧,追命正替冷血治伤,低声说:“让他忧伤,也是好的。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人,总是要面对烦恼忧愁的,让他早些面对,反而是好。我担心的倒是你。大将军竟是你亲父,你说如何办是好?”

冷血茫然道:“三师兄,你说,今晚,大将军……爹他为何不把我们杀尽?”

追命道:“这个……”

是了。他心里也在问:为何凌落石不把我们以一贯手法,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呢?是他有了悔意?还是顾念亲情?抑或是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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