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午十点左右,一列火车缓缓开进了京城的前门火车站。
蒸汽袅袅,车上车下人头涌动之际,王一一行四人也来到了月台,依靠着自身的修为,从拥挤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也是好在他们身上没有什么行李,一路上都是轻装简行,花销虽然多了点,但好在舒服。
出了人潮拥挤的火车站,第一次出远门的李慕玄看着这座六朝古都的冰山一角,也是啧啧赞叹。
“这就是京城啊,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人可真多···”
从李慕玄的视角望去,长长的骆驼队将来自外地的货物通过城门运进京城,也将从京城这里采买的货物运向各地。
而在城门周边,沿墙而摆的小商小贩在那吆喝叫卖,老百姓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在其小摊前挑挑拣拣,跟摊主商量着价钱。
除了这些之外,也有时不时列队扛枪从街上走过的大头兵,开着的大烟馆和赌档,一副繁花似锦的景象,好不热闹。
而城门之上的城楼,犹如一尊巨人,俯瞰着脚下的世俗人潮。
所谓我说前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中的前门楼子,指的就是这座城楼,而城楼下这座城门,也被称之为正阳门。
至于后面的炮轰宛平城,并不在这边。
“慕玄,你也是三一门的高徒了,别出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啊,我爹又不可能带我出远门出这么远,这京城,估计我爹还有我那两个哥哥也没来过几回,师叔,您能把嘴巴合上吗?”
“孽畜!”
在火车上想明白一些道理后,李慕玄也就调整好了心态,恢复了之前的心性。
一句大实话的回答配合真话吐槽,直接让似冲这个半百老头有些破防,下意识学会了龙虎山张天师的口癖。
“两位···”
梁挺下意识轻喊了一声,朝着前方站着,望着前门楼子的王一一个眼神,李慕玄和似冲也停止了打闹。
他们都从王一口中知晓了他的过往,这座六朝古都,汇聚了天下英雄,一方政要的京城,对于王一而言,是伤心地。
如今一别多年,重临故地,心中想法是什么,无人可知。
王一心中想法是什么?要说伤心,那确实有,感慨也多些。
毕竟两世为人,上辈子只从电视里见过京城的一角,这辈子虽然也来了京城,可给王一留下的,只有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今再临京城,那番景象是没那么容易见到了,但真要说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各人心里自有评说。
“走吧,先去找个落脚的地。”
收拾了下心中的想法,王一这才招呼身后三人离开,朝着在火车站外等活的人力车夫那边走去。
对于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初来乍到的似冲三人也跟着王一的脚步走。
“哟,几位爷,这是有地要去啊还是让小的给您几位寻个地落脚啊?”
看着王一一行走来,眼尖的一名车夫就脱了小毡帽就要鞠躬行礼,却被王一抬手止住,顺带往他手里塞了四枚铜元。
“老哥,先寻您打听个事。”
“这位小爷请问,这里的兄弟都是老资格了,我这问不出的,他们也能给您个准话。”
“早些年,四九城里有位被称为秦二爷的人物,您知道吗?”
“秦二爷啊?嘶,那确实知道这位。这秦二爷确实是人物,早些年兵荒马乱那会,他能散尽家财,开厂办事,整个四九城,多少穷苦人家没受过他的好。就是这年头不是好年头啊,这么好的一号人,怎么就···唉!说岔了。这秦二爷我确实知道,他如今也还健在,身子骨也算硬朗,听说他这几年他又挣了一笔,准备把那被收购的厂子再收回来,这位爷,您这是?”
“哦,早些年流浪那会,没秦二爷赏口饭,现在早不知道埋在哪个黄土堆里了。现在回来了,算是衣锦还乡,再怎么说也得见见这位秦二爷不是?他现在住哪?”
“那自然是住自己的宅子啊,不过这会啊,他应该在他那老朋友王利发王老板的茶馆那坐着,几位爷?茶馆走一趟?那儿也正好有地落脚。”
“那就麻烦老哥您了,受累,载我们四人一程吧。”
“可以,冲您这态度,一口价,20元!”
“您说了算,到地付钱。”
“得嘞,弟兄们,来活了!”
说话间,四人就各坐上一辆人力车,正准备出发时,有报童举着报纸,从他们这边小跑而过。
“卖报卖报!大侠燕子李三高徒李潜龙落叶归根!为大明朝皇室子孙,为表恩德,不日升任京城区警察局局长!”
“那小孩儿,报纸给我来一份。”
“好嘞,爷,一共三枚铜板。”
“多的一枚算你辛苦费,跟几个小伙伴买点水润润嗓子吧。”
拿着《晨报》,四位人力车夫也载着王一他们前往刚才话语中那位王利发老板的茶馆。
京城大,人力车夫赚的都是辛苦钱,八月份的天气,在京城也是酷暑。不一会儿,四位车夫皆是大汗淋漓,坐在后面的王一见状,也是暗中运转玄功,让这四位车夫轻松一些,脚步也变得快一些。
半个钟头后,就到了目的地。
付了钱,道了声谢,看着这从没来过的茶馆,王一带着几分忐忑走了进去,还没到门槛呢,就听到这茶馆传来的话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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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明白了,这闹来闹去的大清国到底还是亡了,之前那个临时大总统想要再当一回皇帝也没当成,死了!这天下没皇帝了,咋这世道还是这样呢?”
“嗨,四爷,你这一辈子啊,就是不服软,可这世道啊,你不服软活不下去嘞~”
“王老板,你就莫说我了,咱这帮老伙计啊,也就秦二爷本事大!我这半辈子啊,参加过义和团,跟洋人打过几场仗,凭自个气力自食其力,还算温饱,但也没啥大本事。只有秦二爷大志向,现在还想着拿回自己的厂子,我佩服!”
“佩服个屁!我秦某人无非就是不想看着我那辛苦办起来的厂子被他们祸祸了!你拿我厂子,拳头大,我忍。可这厂子拿了就得好好给我办下去啊!弄成这个样子,我心疼,心疼厂子,更心疼那些好不容易因为我这个厂子有那么一口饭吃的娃娃!这厂子,就是花再多钱我也得拿回来!”
挂着万国旗的茶馆内,十来张桌子,门可罗雀,就那么三个半百老头在那唠叨着过往二十年的辛酸事。
掌柜王老板一身洗的发白蓝色长衫,一脸愁容,双手揣在袖子里,听着另外两位故友的唠叨。
被唤为常四爷的则是穿着蓝色马褂,内里一件白色短打,缠着黑腰带,穿着黑裤,一顶草帽摆在桌上,旁边靠着一根扁担。
头发有了点点斑白,年上的风霜也比同岁人多了些,但这身子骨啊,还算硬朗,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受欺负的主。
至于剩下这位,一股子书生气,拄着根拐杖,精神头也不错。话语间,都是对这世道,对当朝者不公的愤怒。
就在这三位半百老头互相说着辛酸事之时,王一走了进来。
意外到来的来客也打断了这三位的聊天,王老板看着有客人来,也得先上去招呼。常四爷看着来的人年轻,精气神也不像那些不学无术的二流子,更不像什么兵痞少爷,也没刚才那么大的气性,只有秦二爷,在看到王一走进来时,那愤世嫉俗的脸也愣了一下,接着就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走进来的王一。
“这位小哥,可是要喝茶?小哥是一个人还是等朋友?先坐坐,来。”
“谢王老板,四位,再给定两间上房,可能要在您这包个月。”
“哟,那敢情好,小哥你先坐,我给你算算。”
没想到一大早开门能迎来一桩大生意,王老板也是喜笑颜开,当下也只能先舍下两个老伙计,去柜台办事。而王一也没有过多话语,只是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还算矍铄的秦二爷,慢慢朝他走去。
而秦二爷也是如此,微眯的眼睛一直打量着王一,慢慢跟自己记忆里的模样重合,手里拄着的拐杖在抖,人也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王一,这才开口道。
“你···你是大娃子?”
“是啊,秦二爷,我是大娃子,我回来看您来了。”
看着秦二爷认出了自己,说出了当时自己在他厂里讨活时的外号,王一也不多话。
撩起下摆,就朝着秦二爷这位半百老头跪下,磕头。
如果不是这位,自己可能在来到这个世道的第一个月就已经死了,这个恩,他一直都记着。
“好!好!好孩子!没想到我秦仲义当了这么多年的好人,总算看到一个有好报的了!好啊!哈哈哈!”
秦二爷笑着笑着就哭了,常四爷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百感交集。
柜子那打着算盘的王利发老板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茶馆外,似冲,梁挺,李慕玄三人看着这一幕,就这样站在外面,没有进去打扰王一。
茶馆里,只有秦二爷那带着悲凉,带着欣慰,带着痛苦的笑声在响着。
也有王一跪在地上,磕着三个响头的声音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