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的天气,放到中国的北方,早已经是寒风扑雪的世界。而此刻地处南方中越边境的芒街,仍然是绿意融融,繁花似锦。
疗养院宽大幽深的院子里贴着墙角修建的典雅花台里,那簇簇万年青簇拥下挂着晨露盛开的鲜艳月季,也许正是所有病患者和医务人员此刻心情的最佳描绘——每天上午的七点三十分开始,正是康宁例行巡查的时间。他所到之处,迎接他的都是尊重的微笑和恭谨的问候。
对刻意迎出来招呼的每一个医务人员和病患者,康宁都会礼貌地微微点头致意,脸上也总是泛起淡淡的平易近人的动人微笑。每当这时,所有人的心里就会感到无比的温暖,对康宁的爱戴又平添几分。
一个多月来,随着疗养院康复出院的患者越来越多,康宁的名气也随之越来越大,几乎每过三两天,就会有感激涕零的患者领着全家人找到忙碌的康宁,向他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许多患者的儿女都与康宁年纪相差不大。由于疗养院特殊的定位问题,在这里住院的患者都是位高权重者,他们的儿女也大都是各地官场商界呼风唤雨,俗称太子党的牛逼人物。这些人前人后风光无比的人精,到了康宁面前都自动地矮了一头,在病愈的老爷子的招呼下,磕头跪拜的把戏都上演了一遍,让康宁连连摆手表示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康宁表现得越是谦逊,自感受了康宁恩惠的患者家属就表现得越是恭敬,每次都要折腾很久才算消停。就这样。康宁的态度受到了所有人的赞誉,不管是患者本身还是他们地家属,都信誓旦旦地表示。将来康宁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他们提,到时候一定会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因此,每当见到某个老干部出院时的那种浩浩荡荡、哭天嚎地地告别方式,都能让旁观者感叹不已。院长阮褚红英甚至开玩笑说,要是康宁再干个一年半载,走遍全越南都不需要带钱在身上,甚至下海做生意也省事了,到时候只需要找这些人的门生故旧拜访一圈,什么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
七个特异风湿性关节炎患者是康宁重点治疗的对象。看着这些老家伙在自己的精心护理下,身体开始不同程度地有了良好恢复,康宁心里就唏嘘不已。
由于此前有为武元杰治疗风湿性关节炎时得到的经验,康宁少走了不少弯路,对治疗也有了更多的心得体会。在获益的一干老家伙中。有三人已经可以在专职护士或者家人的搀扶下漫步庭园了,这对原本已经基本宣布了死刑的七人来说,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对越南地医学界而言,这更是一个伟大的突破。
由于疗养院方面取得了无比辉煌的成就,传媒工作者蜂拥而至,电视记者们的采访和报纸杂志上的宣传报道再次连篇而发,不同地是康宁的名字没有再出现在文章里,电视银幕上出现的也是众多地医务人员和院长大人的漂亮面孔,康宁高大的背影往往只是一闪而过。
对此,康宁并没有感觉受了委屈,反而感到十分安慰——在黄永谦来到芒街的第二天晚上,蜷缩在康宁怀中的艾美和阿珠。就将黄永谦等人给自己秘密下达的命令,全都和盘托出,一一告诉了康宁。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康宁让艾美和阿珠不动声色地依照她们上级的要求去做,并竭力安排出种种假象迷惑对手。
三天之后。黄永谦得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满意的消息,整天泡在女人堆里的康宁已经做出决定:忙完这段时间就开始提笔写书,争取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八到十篇高质量地探索性论文,作为自己对越南医学研究机构和三军总医院长期关心爱护的报答。在这之后,康宁打算到法国或者德国留学,以便进一步深造。
返回河内的黄永谦,虽然对此行地收获十分满意,但也并没有因为报告中康宁的口头答复就轻易相信,随后安排人手,对康宁展开了更进一步地秘密而又频繁的刺探,结果反馈回来的报告让他十分鼓舞:
好色的康宁绝对经不起我们年轻美丽的情报人员的“考验”,整个疗养院和他上过床的漂亮女护士女医生不胜枚举,就连院长大人也被他勾引上床了。从种种迹象看,康宁的态度确实十分友善,他的计划应该真实可信。
黄永谦在欣慰的同时,又不胜感慨:这个好色的家伙实在是体力充沛、精力过人,消受美色的同时,却从不耽误工作,而且他的第一篇论文的初稿已经出来,影印件此时也摆在黄永谦的桌子上,上面有阮英杰等中医药专家的中肯评语,各种惊叹和赞扬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独辟蹊径,价值不菲,具有很大的指导和探索意义!
黄永谦开始相信康宁的诚意,也知道到欧洲留学攻读博士学位,是康宁人生中的一个重大理想,因此黄永谦感到满足和放心,除
对康宁进行频繁的试探和监视之外,暗中保护康宁的了一倍。
与此同时,黄永谦重新启动了对七个特异风湿性关节炎的所有治疗资料的收集,以防康宁在这上面暗中留一手。再就是不时请求阮英杰等专家学者与康宁通电话,沟通感情的同时,了解康宁的最新研究成果和打算,以方面内务部对其进行监控。
康宁新鲜出炉的第一篇论文,是实实在在的高水平的中医药论文,他以疗养院治愈的那个子宫瘤患者为例展开论述,提出中西医相结合的两个论点,引用了大量的临床数据和药物配方数据,大胆提出越南新发现的三种中草药,是弥补传统中草药辅助治疗缺陷地又一重要发现和选择。同时大量引用攻关小组编辑出版的相关药理实验数据,最后满怀希望地提出两个探索性的新药物配方。
这两个配方是康宁以前尚未获得自己父亲地实验数据通报之前反复思考过的,当时由于没有足够的科研设备和大量的临床试验。效果如何还不得而知,通过医科大药物研究所的反复分析和验证,这几种药物对治疗肿瘤都有一定的功效,只是具体的药物配伍需要更精确科学的实验罢了,以下的工作,还需要越南科学工作者不断地探索才行。
因此,可以说康宁的论文还是比较新颖实在地,不但提出了开拓性的新思路,而且还有诸多宝贵的临床经验在里面,只有弄虚。没有作假。
一切似乎都令方方面面的人感到满意,特别又是春节临近的时段,都保持着这个隆重传统节日地中越两国人民,每一天都在快乐的繁忙中度过。
说来也凑巧,中越两个国家都有年底深入总结一年得失和展望未来的优良传统。各行各业名目繁多地各种会议层出不穷,官场和商场几乎全都疯狂地转动起来,请客送礼、买官跑官的繁杂脚步声。似乎只有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才能被淹没,因此很多重要的事情不知不觉都会被顺延,康宁也因此而能够度过一段安逸平静的香艳时光。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多月,黄文志来到了芒街,为即将展开的新一轮的公关活动做准备。
每当春节临近的时候,等待黄文志送来丰盛的礼物,似乎成了不少越南高官的习惯,虽然数月前地政治运动让大家都有所收敛,但是除了几个政治斗争牺牲品外,其他被停职的伙计们不久就平级调到异地同样手握大权。见此情形,所有人似乎心里都明白了许多,或许“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句话。最能体现越南官员们此刻的心声了。
康宁望着装得满满地两个面包车的高档礼物,摇了摇头。嘀咕道:“文哥,你说越南人这点儿酒量,是不是糟蹋了咱们地国粹?”
黄文志听了哈哈一笑:“管他呢。其实这些礼物,很多人不是拿来喝的,而是拿来做摆设的,真让他喝,也没几个人说得出其中的真正滋味来……咦,小宁,你只留下一箱够不够啊?要不明天让嘟嘟再送几箱过来,如何?”
“够了,够了!阿珠和阿凤今年请到了假,也要回家去过年,只剩下我和艾美两个人喝不了多少,我还打算分一半给杰叔呢。”
康宁提到武元杰时,眼里就充满了担忧。
阿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音讯了,上面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敷衍,但哪里能够瞒得了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武元杰?
黄文志似乎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听康宁如此一说,也显得颇为无奈:“小宁,你代我多慰问一下杰叔吧,唉!我都不好意思去看他了,见面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阿英也是的,出国那么久都不回来,能不让家里惦记吗……小李,把那盒冬虫夏草拿来给我……小宁,等会你把这盒东西送给杰叔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文哥放心吧,等会儿回去,我先到杰叔那里坐坐,他收到你的礼物会很高兴的。”康宁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略微估计了一下,这一小盒虫草,怎么也要个七八千人民币才行,对黄文志的无奈处境又有了新的体会。
目送黄文志的车队离去,康宁摇摇头,把盒子递给身边的艾美,一起钻进越野车开回疗养院。
在武元杰所住的小楼前停好车,康宁和艾美提着三瓶茅台酒和黄文志代为转交的那盒冬虫夏草,打起精神走进武元杰的客厅,却发现两个五六十岁身穿将军制服的人和卫生部长武基石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几个人看到康宁到来,都礼貌地站了起来,武元杰脸带微笑向康宁介绍两位将军,大家见礼完毕坐下喝茶,乖巧的艾美连忙接过阿英母亲手里的电热壶走进厨房。
武元杰指指桌上的茅台,大声笑道:“阿宁,这些酒肯定又是走私过来的吧?”
康宁对武元杰地好心情感到意外,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笑容:
就不知道了。刚才在海关旁边看到黄文志先生车上酒,我就随便搬了一箱下来……怎么了,杰叔?不喜欢这酒?”
武元杰摇了摇手:“谁说我不喜欢。我们这一辈对茅台的感情可比你们深多了!只是送给我一个人喝有什么用?我这三个弟兄都没有,你也不多送点儿?”
康宁哈哈一笑:“我哪知道石哥他们来啊?你又不早点告诉我,否则我刚才多抢他一箱过来……等等,我车上还有三瓶,我这就拿进来。”
看着康宁大步出去,武元杰欣慰地点点头,对自己地几个老部下低声吩咐:“等会儿阿宁进来,就别谈阿英的事了。他和阿英感情非常好,我不想让他难过,要是让他知道阿英出了事。估计他这个春节都没笑容了,唉!我如今就当他儿子一样看待,以后如果阿宁有求到你们的地方,能帮就帮他吧,他也不容易啊……”
康宁把剩下的三瓶茅台全都放到一旁的桌面上。坐下来和大家一起聊天。其实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回答大家善意的提问罢了,稳重的康宁。从没有打听别人家庭和隐私的习惯。
武元杰示意康宁坐到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低声说道:“阿宁,原谅我和你阿姨事先没有通知你,等会儿我们就要搬回河内自己的家里去住了,在这里占着这么一栋楼,我一直很不好意思,还是留给其他需要地人吧……等等,你听我说完嘛!别这么看着我,有空你随时都可以到河内看望我和你阿姨的,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也已经适应了这条假腿,在你的精心治疗下,你阿姨身上的几个老毛病都没了。几个动不了地老战友也在你高超的医术下逐渐康复,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啊。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在外,我和你阿姨看着都心疼啊!唉……”
康宁知道武元杰主意已定,就没在说什么,与武基石聊了一会儿,觉得内急便走向楼梯一则地洗手间,推开半掩的门进去后关上,刚拉开裤子拉链,就发现小护士阿卒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转头望着自己。
康宁惊讶之下,拉上拉链上前低声问道:“阿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我听他们说,阿英姐被……被中国方面抓起来了,哇……”阿卒说完,扑进康宁怀里失声痛哭。
无比震惊的康宁紧紧搂住伤心欲绝的阿卒,回想武元杰刚才的言谈举止,不由长叹一声,脑子里突然想到那个著名演员的话:
演戏就是在生活,也可以认为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在演戏……
安抚完伤心的阿卒,康宁不动声色地回到客厅,看到几个官兵在帮武元杰夫妇把行礼搬上军队的面包车,康宁悄悄出去钻进自己车里,开回小楼匆匆登上二楼打开壁橱,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天鹅绒小盒,里面装地是康宁在西贡给阿英买的那份礼物。
回到武元杰的小楼前,所有行李都装载完毕,阿英地母亲扶着武元杰正在含泪与一群老战友告别,几乎所有的医务人员和能走得动地病患者都来了,大家把匆匆摘来的鲜花一束束地送到武元杰手里,以表达自己对这位饱受磨难的开国元勋的尊重和爱戴。
武元杰拼命忍住泪水,和每一个人亲切问候和握手,他身后的两个将军和一个部长以及七八个校官,都默默地低下头,似乎不忍再看一眼这伤感的离别场面。
与大家行礼之后,武元杰夫妇站在原地,一直望着疗养院大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站在外围自己车边的康宁这才意识到是等自己,连忙整整衣衫大步走进人群,在武元杰面前停下,微微一笑:“杰叔,过完春节我就去河内看你。”
武元杰一把搂住康宁,重重地在康宁背后拍两下,松开手向康宁笑着点头。
康宁看到武元杰笑得比哭还难看,知道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便转向阿英母亲,从兜里掏出送给阿英的礼物。
阿英母亲轻轻打开精美的盒子,看到一对漂亮的珍珠耳坠在紫色绒布的衬托下发出柔和的晶莹光泽,她心里一酸,盖上盒子就靠在康宁肩膀上流泪。
康宁扶着老人轻声安慰道:“上次临行前,我阿英姐对我说,要是不送她礼物就不理我了,我真怕她生气的样子,哈哈!阿姨,你先拿回去,阿英姐回来之后你得告诉她,否则她饶不了我的……”
阿姨母亲轻轻擦去泪花,抬起头慈爱地看着康宁,竟然发现康宁深幽的眼眸里,已经蓄满了泪花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