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这批血食的分配问题,胡麻这才安心睡下,这一晚确实连惊带吓带伤,消耗不少。
周大同和寨子里的兄弟,做事还是稳妥的,他们依着胡麻的吩咐,把那些坛儿教的余孽尸首,都用草席子卷了,还成形的,便放到了庄子里,不成形的,便堆成了一堆。
而那些坛子里的怪物尸,有大半经得太阳一晒,便烂的只剩了些许枯骨,更有一些,直接烧掉了。
至于坛儿教的余孽剩下的东西,什么兵器,衣物,坛子碎片,也都堆了起来。
这是留了物证,等着城里的人过来了问询。
与周大同细细的一问,才知道,凌晨时分,休息了一会的老掌柜,便已经出来了一次,一一查验过,这些伙计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胡麻却是明白,想来是这位老掌柜有意要隐瞒血食之事,以免吃了更大挂落,所以便更要确定坛儿教的人死光了,死绝了,省得消息泄露,再横生了事端。
对此他心知肚明,便也不说些什么。
哪怕是每天一早的请安,也不过去了,好歹咱也生着气呢!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伙计们脸上都有些疲倦,但好歹是点了炉子的人,还撑得住,胡麻也知道时候要紧,不仅不让他们回去休息,还特意的让人打扫干净了院子,耐心的等着。
期间,倒有不少周围的乡邻上门,探头探脑的打听什么。
胡麻知道,昨天晚上的动静太大,把乡邻们都吓着了,便也都一一的安抚了他们。
不多时,已到了晌午时分,该造饭了。
但胡麻让伙计们暂时忍耐,果不其然,很快的,便听见外面镇子上,一阵马蹄声响。
众伙计们开了大门,便见到几匹马快步的奔进了庄子,搭眼看去,赫然看到是两位管事,带了三四位伙计,而这三四位伙计,看着面容稚嫩,与胡麻等人相仿,腰间却系了红色带子。
“红香伙计?”
胡麻暗想着,甚至看出了一两个脸熟的。
如今自家这些青香弟子,还没混上马呢,他们已经骑了马,来去如风了。
外院里的这些伙计,见忽地来了这么几个大人物,也都心下惴惴,守在了一边不敢吭声。
“孙兄,刘兄,来的是你们二位,我就放心了……”
老掌柜听见了马蹄声响,便也从内院里走了出来,如今过了一夜,却见他伤势非但未好,反而显得更重了些。
眼窝都深陷了下去,身上可以闻见浓烈的草药味道,行动之间,动作迟缓。
对于守岁人而言,这是极为罕见的,毕竟守岁人炼死而生,性命最强,修养伤势,远比别人快得多,也算是出了名命硬的一个门道,再重的伤,养一晚,也能缓和一些。
而掌柜的这一身伤却不是装的,想必是他前一晚,一场苦战,太过惨烈,已经伤到了根本。
“吴掌柜……”
这过来的两位管事,也都跳下了马,远远的拱起了手,唉声叹着:“怎么出了这等事?”
“我们昨天晚上,得了娘娘的话,城门一开,就赶紧来了。”
“……”
“不还是坛儿教的余孽闹的?”
老掌柜的苦笑了一声,道:“能保住这条命,便已经是靠了娘娘护佑了……”
“请吧,到里面坐着,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
说着,便要将这些人进内院,两位掌柜抬步便行,倒是那跟了过来的几位红香弟子,有个脸长的,皱着眉头,在马背上扫了一眼这外院里的伙计,以及那些收敛过来的坛儿教余孽身体。
忽地开口道:“为什么不在这里问?若有什么事,也好问一问这些庄子里的伙计。”
吴掌柜闻言,有些为难,看了两位管事一眼。
“呵呵,还是进去说吧!”
那两位管事里的一个,笑着开口,与这些红香弟子说话,倒显得非常客气,道:“他们这些伙计,能知道些什么?再怎么着,也有些私密话儿,关起来门来问才最稳妥嘛……”
另外一个也笑着看向了胡麻等人,道:“你们也别愣着了。”
“这些尸体运到外面去,再着几个人赶紧去治席,我们中午在这里吃。”
“这一早的赶来,肚子都还空着。”
“……”
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这几个红香弟子才不说话了,下了马,跟着进入内院之中。
胡麻知道,他们是奉了红灯娘娘的命,过来问老掌柜的前后事由,其他的倒都好说,惟独那批血食的事情,不知道老掌柜要怎生遮掩过去,但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想了这一晚,想必他也已经想好了怎么说,自己便不理会,只是安排了伙计们把尸体搬到外面,再赶紧治菜买酒。
这些尸首,本是为了给这些下来的人瞧的,但他们看着不甚在意,想必上面人对这件事也并没那么看重。
清理了尸体,又在外院里直接摆起了几张桌子,杀羊造饭,忙忙活活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跟老掌柜进了内院的几人,也不知问了些什么,再出来时,脸上便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便是那几个不苟言笑的红香弟子,脸色也松缓了一些。
有人过去查了查尸首,但也只是扫了两眼,应付应付,便不说什么了。
看样子老掌柜本事还是有的,这事已是蒙混过去了。
“那个,谁叫胡麻呀?”
而出了内院之后,掌柜的与两位管事,并红香弟子,在上桌坐了。
其中一位管事,便笑着转头,向众人问道。
胡麻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向这位管事行礼。
这老小子也是装佯呢,想来他还认得自己。
因为他就是那送自己来这庄子的小胡子管事,几个月不见,只是胡子长了些。
而论起如今的身份,自己也是管事,但人家是跟在香主身边办事的,身份与掌柜相当,自己当然更比不上,差得不少呢!
城里城外的管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伱很不错啊……”
小胡子管事姓徐,他看到了胡麻,自然也认得出来,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咱已知道了,昨天夜里,坛儿教的妖人来袭,惹出了不小的乱子。”
“你家掌柜分身乏术,却是你拼了命,护着红灯不灭,这才有了咱家娘娘降临于此,解决了那帮子余孽,显了咱红灯娘娘会威风的事情。”
“这是大功,该当赏你!”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
“我……”
胡麻微一迟疑,面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心里倒是明白,看样子他们进了内院这番交谈,掌柜的倒说了些好听的。
他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表现,便装着有些惶恐模样,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什么都不懂的,是掌柜的要我一定得守着红灯,不能被那些邪祟吹灭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听见胡麻这么说,那位小胡子管事,表情更是满意。
呵呵笑了一声,向吴掌柜点了下头,似乎是在夸他教人教的好。
然后向胡麻道:“你家掌柜的吩咐,那是他的事,但你守了红灯不灭,是你尽心。”
“赏赐可是不能少,不然传出去,外人笑咱红灯会赏罚不明。”
“唔,让我想想,你立了这一功,本该升个管事,但你家掌柜的说你做事勤恳周到,已经升了你做管事。”
“那就这样吧,依着咱红灯会的惯例,这里有三十两银子,青食二十斤,便都给了你吧,呵呵,你这功劳不小,哪怕是想要血食丸,咱报上去,也能给你几颗的。”
“……”
“啊?”
听得这管事如此说,周围的伙计,都已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三十两银子,那是何等价值?
赚得这赏金,直接就可以回寨子盖楼娶媳妇了,而且根本用不完,还能吃用好久。
更不用说青食二十斤,平时他们每个月,也才半斤份额。
胡麻这是一下子领了旁人三四年的?
不仅是这庄子里的伙计,就连那几位红香弟子,也都有些惊讶,羡慕的看了胡麻一眼。
“若是这样……”
而胡麻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道:“若可以的话……”
“我想请管事开开恩,那银子和血食,我都可以不要,血食丸是好东西,咱更是不敢想……”
“这赏赐,能不能给我换成青玉膏?”
“……”
“嗯?”
管事闻言,都有些诧异了:“那东西补不了身子,你要来做甚?”
胡麻看了眼内院方向,停顿了一下,道:“我有个妹子伤了,想讨来青玉膏,给她治病。”
听得这话,坐在桌边的老掌柜,忽地瞳孔大变,难以自持。
而在内院里面,那道悄悄看向了屋外的目光,也一下子混乱起来,隐约有抽泣之声。
胡麻则只是抬头看向了掌柜,脸色凝重,这个要求,是他提前想好,并且与二锅头老兄也商量过了的。
与掌柜无关,只为了吴禾妹子留的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