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事故
赵俊实是无人可求了。
冯宛看着他,有点惘然:他到了这个地步?
在她的梦中,他一直是何等张扬?何等自信?前世的这个时期,他对自己的倚重越来越少,也对自己越来越轻视。他风光,鲜衣怒马,前呼后拥,那时的他,似乎处处都是帮手,似乎有无数的幕僚给他拿主意。而他呢,只有在举棋不定时,才偶尔来找一下自己,便是这个时候,他对她也是不耐烦的,对她的主意,其实也不怎么听。而她呢,每次察觉到他的错误,和听着幕僚们南辕北辙式的主意时的思维混乱,总要费上很大的功夫,拐弯抹角地让他清醒,让他成功。
她自那次流产后一直无孕,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他总是不在她的地方过夜。
这一世,自己只是不帮她了,只是让冯芸没有那么顺利了,让陈雅成为庶民了。他怎么就变得这么被动,这么一无所有了?
这个男人真是基础薄弱啊。
在她恍惚中,赵俊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蹙着眉,唇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终于,冯宛回过祝来。她看向他,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郎君,陈雅出身不一般。”
只是一句话,赵俊却青了脸。他薄怒道:“难道连你也没了法子?”
冯宛摇头,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夫主,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没有回头路的。你只能走下去了。”
这世间很多事,一旦选择,便是一辈子。他直到现在还以为陈雅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人么?他以为,他看到人家荣华,伸手摘取了。现在那荣华没了,便可以顺利甩掉?
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其实,冯宛说的这些,赵俊也是知道的。可现在被她这么清楚地说出,他的脸还是一白。
白着脸,赵俊无神地瞪着冯宛,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上赵俊,冯宛突然发现,怎么他变得这么憔悴,甚至可以说是猥琐了?以前的他,完全是个俊朗郎君的。可现在看他,哪里还有以前的风姿?要是以前的他也是这个样子,可迷不倒月娘陈雅这些女人。
这时,一个护卫唤道:“夫人,时辰不早了。”
冯宛抬头。见她要走,赵俊一慌,他急急伸手抓住冯宛的手,低唤道:“宛娘,助我!”
他这般抓着冯宛的手,冯宛还没有怎么在意时,一侧的一个护卫咳嗽一声,慢慢抽出佩剑,低低嘟囔道:“狗爪子太脏,将军知道了会生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双眼如刀地扫向赵俊。
冯宛一怔,赵俊一慌。忙不迭的,两人同时抽回了手。
转眼,赵俊的脸色又青又白。
压下心神,他抬头看向冯宛,求道:“宛娘,你一定要帮我想想法子。”他唇颤动着,“再这样下去,我活着都没有意思了。宛娘,我不要过这种日子。”
冯宛抬头,定定地看向他。
她突然很想问:前世我死后,你可曾也有过这般生不如死的感觉?可惜,她这话便是问出,他也无法回答。
再次摇了摇头,冯宛低低的,清楚地说道:“郎君,开弓没有回头箭。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
说到这里,她朝驭夫喝道:“走罢。”
众护卫早就等不及了,一听这话,同时应诺。这么响亮整齐的应诺声,直吓了赵俊一跳。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一步,再回过神时,冯宛已然去远。
望着冯宛浩浩荡荡远去的背影,赵俊颊侧的肌肉猛然跳动了几下,他喃喃说道:“怎么这个妇人越活越风光,我堂堂丈夫,却大不如前?”
这是件想不通的事,赵俊不由伸手按住额头,回思起来到都城后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想来想去,一切都没有错。如果硬说有,那就是宛娘她与在云城时判若两人,她对他根本不曾尽心尽力。
想着想着,赵俊突然又有点恨了。
使者行馆中,不时有官员出入。冯宛与六国使者一一见面,客套的寒喧了一阵后,时辰已经不早。
看了看日头,她决定,还是明天再与北鲜卑的使者见面吧。
想到这里,她在众人地筹拥下,朝着自个的马车走去。
刚刚走过走廊,对面走来了一队人马。接着,清映公主娇脆脆的叫唤声传来,“冯姐姐!”
她小跑而近,因欢笑着,美丽之极的脸上红朴朴的,煞是动人。
弯着一双大眼欢喜地看着冯宛,清映公主快乐地说道:“冯姐姐,你终于来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姐姐来时,我招待不周。晚上一直琢磨,总觉得对姐姐不起。好姐姐,你现在都到了这里,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吧?”
说罢,她凑上前来,伸手抱着冯宛的手臂,便想把她朝自己的房间拖去。
冯宛没动。
她是个久经风霜的人,心灵已不再纯粹,已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何况,真说起来,自己也是清映公主的情敌,她用得着这么亲近么?
站着不动,冯宛微笑道:“公主见谅,今日我实是累了。”她端详着清映公主,笑得温婉,“要不,明天再与公主一述,如何?”
“真的?”清映公主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神态可爱地看着她,脆脆说道:“姐姐不可反悔!”
“自是不悔。”
“那好吧,我明天等着姐姐。”她松开冯宛的手臂,只是小嘴仍然嘟着,似是为冯宛把相会拖到明天有着不高兴。
冯宛一笑,她中规中矩地朝着清映公主行了一礼,转身带着众人走出了使者行馆。
目送着冯宛的背影,一个婢女靠近来,她低声说道:“公主,看她的样子,昨天不喝那酒不是起了疑心呢。”
清映公主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我看不出,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个妇人,想来今年也不过二十,怎的就这么滴水不漏的?
冯宛的马车驶上了街道。
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冯宛一脸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马蹄声的,还那骑士的大叫声,“散开!散开!”
听着四周的兵荒马乱,冯宛抬头看去。她还没有看清,旁边一护卫已惊声叫道:“夫人,是将军的人!”
卫子扬的人?
冯宛大惊,她连忙昂头看去。眼看那骑士已冲了过来,她急叫道:“拦住他!”
护卫们也正疑惑着,闻言同时上前,挡在了道路中央。
那骑士狂奔而来,见前面这么一阻,正要发火,一眼瞅到了冯宛。
当下,他收敛怒火,驱着马急急靠近冯宛的马车,低声说道:“夫人不好了,慕容成死了。”
“慕容成,他是谁?”
那骑士苦笑道:“便是北鲜卑的一个使臣,他算不得正使,大伙都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没有想到他是鲜卑皇室的!刚才在街道中,他与我家将军相遇,这人口不择言,对着将军相貌评头品足的,将军一怒之下拔剑砍了他的马,也划了他一剑。奇怪的是,那伤明明不重的。这一会功夫城门司来报,说是他伤重不治,流血过多已经死了。这事将军还不知道,臣得抓紧赶回去。”
冯宛连忙说道:“你去忙吧。”
“是。”那骑士一拉缰绳,再次急驰而出。
冯宛转向驭夫喝道:“速速回府。”
“是。”
马车驶动,紧跟着那骑士后面向卫府驰去。
坐在马车中,冯宛紧紧地握着车辕,想道:鲜卑皇室死人了?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一曲的。现在事情起了变故,卫子扬得罪的还是北鲜卑这等强势大国的王公,这让她的心有点乱。
连忙深呼吸几口,冯宛令自己平静下来。
终于,她的心静了。
垂着眸,冯宛继续忖道:卫子扬虽然任性,却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那慕容成就算无礼,他也不会当场取了人家性命。这事不对。
难不成,有人算计卫子扬?
如果是,那会是谁?
众胡人小国有可能。
一阵寻思中,冯宛突然一凛:不对,陛下也有可能!
一想到陛下,冯宛不由挺直了腰背。
现在的卫子扬,身世已经人人皆知,北鲜卑与他更有一定渊源,陈朝皇室不管是留住卫子扬这个人才,还是敲打他,绝他后路,让他只能依附于已,都有出手的动机。
如果她是陛下,她也会这样做。杀了一个慕容成,让北鲜卑与卫子扬彻底决裂,把卫子扬这个有能力却嚣张任性的大将敲打一番,确实是不错的一招。
如果她所料不差,这阵子,陛下一定会鼓动鲜卑使者,或伪装鲜卑使者对卫子扬进行攻击。
想到这里,冯宛命令道:“驶快些。”
“是。”
马车急驰着,眼看就要驶入卫府时,却是一晃。
冯宛蹙着眉正在询问,外面传来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冯夫人可在?冯美人有事求见。”
他说求见。
这是冯芸入宫后,对她最客气的用语。
冯宛正是心急如焚时,闻言蹙着眉正在喝开,突然心神一动。
于是,她掀开车帘,温婉的,微笑地应道:“我便是冯夫人。”她含着笑,悠然说道:“冯美人可是贵人,请。”
“夫人请。”
应冯芸所求,冯宛与她相见的地方,在卫府旁的一个小酒馆中。
包下整个二楼后,冯芸与冯宛对面坐好。
汩汩地倒酒声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时的冯宛,已按下心中的焦急,微笑地,雍容地举起酒杯,慢慢抿着。
而冯芸,则不时朝她看上一眼。
好象前不久才见过面,可怎么现在一看,自己这个大姐,又美了些?
想到这里,冯芸不由抚上脸颊,她却瘦了不少。
陈雅被贬后,她以前在陈雅身上花费的功夫全部白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也疏冷了许多。虽然蒙陛下恩宠了几回,可荣华还是不如从前。
宫里的人惯会踩低迎高,仿佛是知道她在宫外没有依靠,在宫中也势力单薄,太监宫婢的,对她平常的供应虽不敢苛扣,以次充好,对她的命令视而不见,那是有的。
为了重新稳定地位,她这阵子汲汲营营的,又是四处走关系,又是不停地服养子汤,只盼着能与陛下春风一度时留下龙种。也许是用神过度,眼看着瘦了。
冯芸本来眉细而颧高,长得有点刻薄,这一瘦,那刻薄之相更加明显,看镜子时,她都觉是自己有点凄苦之相了。
哪里像眼前这个,肌肤越发白嫩,双眸晶莹。以前有点发青的眼角,隐藏的戒备表情,身上无时不在的冷意,这时已经消了大半。
她从来没有见过,冯宛也能像个幸福的妇人一般,从骨子里便透出一种慵懒,一种自信。难不成,那卫子扬真的很宠她,宠得她都成一个满足的小女人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冯宛也有这么媚意隐隐,这么容光逼人的时候!
两女相互打量中,房中变得安静之极。
直过了好一会,冯芸才清咳一声,放低声音说道:“大姐姐现在可好?”
这一声大姐姐,透着亲密。
冯宛似是有点吃惊,她直直地看着冯芸,直把冯芸看是低下头去,她才收回视线。
不等冯宛开口,冯芸已低着头,欲言又止中,带着一种羞愧和诚恳地说道:“大姐姐,往日种种,是四妹的不是。你不会还见怪吧?”
居然道歉了?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冯宛有点吃惊,这一日,她遇到的赵俊和冯芸都是这模样,让她直是反应不过来。
见冯宛愕在那里。冯芸抿了抿唇,她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大姐姐,你与大姐夫可是会和离?要不要我向陛下说说话?”
冯宛回过神来。
她看着冯芸,直接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吗?”眼前这个四妹,与赵俊可是很相似的,他们都是能屈能伸的能人。所以冯宛想着,她在自己面前这么示好,只能是有所求了。
冯宛问得这么直接,冯芸一僵。直过了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讷讷说道:“是有一事。”
前几个小时一直头痛,直到现在才码四千字来。因此欠下的那一更,今天是还不了了,明天我再努力试试。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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