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此刻的街道上,已然是寂静无声。
陈休缓缓抬头。
周府的牌匾,奢华而金贵。
大门敞开,走过汉白玉的小道。
金碧辉煌的书房呈现于他的眼前。
周文龙端坐于紫檀木的书桌前,端详着宣纸的书画。
他微微抬头,似笑非笑地道:“陈捕头做的好大事业,辛苦了啊。清茶一杯,稍稍安心吧。”
俏丽的侍女浅笑莲步,白如玉的茶盏轻轻呈上。
陈休缓缓揭开了茶盖,一股极致的清香窜入鼻孔。
这是上好的茶叶,很金贵。
“大人好意,不胜感激。只是,不知大人如此尊贵,深夜却唤休前来,有何要紧之事。”
周文龙缓缓抬头,慢慢悠悠地开口道:
“陈捕头,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擅自调用神威弩,杀的还是天鹰帮的二公子。”
“本官倒是很好奇。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本官,还有没有大隋的律法?”
陈休心中一凛,当即沉声道:
“大人,陈休一心向着朝廷,唯大人马首是瞻。动用神威弩,实在是迫不得已。那元天放,为了释放水牢中的死囚,竟然妄图劫狱!
“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倘若发生,岂不是会影响大人的仕途?在下也听说,‘秋考’将至,不能因为如此小事,误了大人的前程啊!”
“还请大人三思!!”
说着,陈休缓缓上前一步。
鼓鼓的腰包双手呈上,露出亮闪闪的黄金。
周文龙微微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这么说,你是为本官着想喽?这个回答,本官很喜欢,也值得称颂,只不过!!”
言语间,大手一辉,收起了腰包。
陈休微微松了口气,虽然黄金宝贵,但此刻,保住自己才是重要的。
感受着黄金的分量,周文龙的脸上浮现一抹玩味拿捏之色:“你的所作所为,非是本官授意。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该领的罚,还是要领的。”
说着,拍了拍手。
吱嘎——
书房的门,被推开。
李师爷躬身而入,手中是一纸调令:
陈休,今日起,开除府衙。长安坊巡游捕头之职,天业商盟总领之职。且扣除两年俸禄,自行前往天鹰帮,听候任由惩治!!
“陈大人,请吧。”
李师爷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陈休豁然抬头,望着周文龙的眼中,多了一抹那以遏制的寒意。
老狗,你玩我?
“怎么,你敢对本官的做法有意见吗?”
周文龙颇为玩味地开口。
“如此,休明白了!”
陈休面色平静,按下指印后直起身来。
“既然没事,那么我先走了。毕竟,还要去天鹰帮那边,承担罪责呢。”陈休说着,径直闯出了书房。直入黑夜中。
哼。
周文龙拿捏着金元宝,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跟我玩,你还嫩着呢!
“大人,这小子会不会记恨咱们?要不要”
李师爷的话语微微一顿,目绽凶光。
“不用,一切都在我掌握。楚家拜托的事,我已经做到了。这小子没了官身,怕是三公子那关,他都过不去。”
周文龙欣赏着手中的元宝,目光陶醉。
陈休一言不发,走到了周府门前。
院内,一只硕大无比的石头狮子威风凛凛。
“希望,你可以让我有点收获。”
陈休呢喃一句,手中的雁翎刀陡然出鞘。
刀锋斩开石狮,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红色的琉璃盏。
“这是利息!!!”
陈休忽地回头,深深看了眼熟铜巨门上金色牌匾:
周府!
推开家门时,一盏火光映入。
陈休微微抬眼,是眼眶微微的姐姐,以及面色凝重的豹三爷。
“小休,你没事吧?”
陈玥泪汪汪地抱住了陈休,泣不成声。
“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陈休轻声开口,看着姐姐微红的眼眶,心中有愧疚,也有自责。
说好的要保护姐姐,但却一次次,让姐姐处于担忧害怕之中。
真不该啊!!!
“小休,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大哥失踪了,要是你也出事了,我该怎么办?说话算话,你答应我的。这辈子,不会在让我伤心了”
陈玥的声音逐渐轻微,慕地身躯一软,软软躺倒在了陈休的怀中。
“我用气劲点了她的穴位,你送她回房休息吧。姑娘家的,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身子骨哪里受的了?”豹三爷微微摇了摇头。
陈休微微点了点头,将姐姐送回了二楼的卧房。
“老师,您怎么来了?”
豹三爷轻哼一声,五指间摩挲着铁胆:“你还知道,我是你的老师啊?元天放虽然是老帮主的私生子,但毕竟是天鹰帮的二公子。”
陈休眼眸微冷:“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要弟子的命,我还得乖乖认命不成?老师,天鹰帮准备怎么处置我?”
豹三爷眉头一挑,手中的铁胆蓦然停滞。
他颇为惊异看了陈轩两眼,有些感慨地道:“你倒是心思透明,看得透彻啊。老夫有时都在想,你哪来这份心性。”
“至于处置”,豹三爷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狂傲的冷笑:“老夫的弟子,他们还不配!”
陈休眼中闪烁着思索之意:“那老师此番前来的目的是?”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豹三爷讥笑一声,颇有几分拷打之意:“若是老夫晚了一刻,有人怕是已经将你姐姐,卖去青楼了!”
陈休眼眸间,瞬间有杀意迸发。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低声道:“师尊之恩,难以忘却。这,确实是弟子疏忽了!!”
这是一声“师尊”,是发自内心的。
豹三爷微微颔首,负手走出了小院,淡淡的话语随着清风飘荡:“你明白是最好。老夫只希望你能够吸取教训。好好想一下吧。”
“仇人有哪些?大黑狱之事如此隐蔽,李三那等奇才,定不屑于拨弄是非。那是何人,将那细节传得满城风雨?”
“也罢,明日起,你家就搬到老夫的府上吧,也省的麻烦太多。至于今晚,该了结的恩怨,可不能让它过夜。”
陈休思索许久后,杀意十足地蹦出了两个字眼:
赵勇!
那个活下来的衙役!
太平坊,西街。
赵勇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家中,于灯笼下看着硕大的元宝,心中满是陶醉。
“陈大人,抱歉了哦。谁叫你不长眼,之前得罪了楚三少爷了呢?”
嘀咕着,赵勇步履蹒跚地推开了家门。
一股冲天的腥气,直冲天灵。
赵勇浑身一寒,瞬间酒醒了。
他有些陌生地看着漆黑的大堂,怎么这么安静?
新纳的姘头呢?
他的小儿子呢?
这时,梦魇般的熟悉嗓音陡然响起:
“终于,回来了呢!”
阴影中,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走出,
月光映照下,那如水的雁翎刀上,是疯狂滴落的鲜血。
陈休!!
赵勇的心瞬间到了嗓子眼,近乎疯狂地颤声道:“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儿呢?”
“谁晓得呢?”
陈休晃了晃手中的雁翎刀,“好像,被我砍了吧。”
“一刀两段那种。”
砰——
赵勇一瞬间,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破碎了。
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有了银子,可以过好生活了。
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他,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个魔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勇哆嗦着开口,手都在发颤。
陈休抬起了手中的雁翎刀,淡漠无比:“我姐姐,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孩子。你又是怎么做呢?”
“更何况,是我救了你的命呐!”
赵勇一滞,颤颤巍巍地道:“我没办法”
“我理解,所以,你可以死了!”
陈休陡然抬手,雁翎刀径直斩落!
血涌如泉!
“或许,我不该阻止你。但作为前辈,还是想劝阻一句。”
“千万莫要堕入魔道。”
陈休微微回首,月光下,是面色苍白的张云山。
“仅仅如此吗?张总捕头,你是想阻止我,还是抓我回大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