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张氏宗祠。
作为当朝大员,一方诸侯,张家的祠堂自然是大气磅礴、肃穆庄严。
祠堂之内长明灯不灭,透过窗户,发出莹莹的光芒。
门口的两名守卫正在打盹。
这里平日除了祭天祭祖的年节时候,几乎罕有人至。
这些守卫已经习惯了夜班打盹。
张本忠顾不上训斥两个倚在石基旁睡得正熟的家丁,带着莫问就要走进祠堂。
这时,后赶来的郑永也追了过来。
“前辈,前辈!”
这两声呼唤惊醒了那两个看守。
他们惊慌失措的站起身,却看到黑洞洞的宗祠大门前冒出了三条人影,被吓得魂飞魄散!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就看到了张本忠正面色铁青、一脸阴鸷的看着他们:
“你二人回去吧。”
这二人自然认得出张本忠是何人。
他们回了个诺,提心吊胆的离开了此地。
“手底下人不懂事,惊动上仙了。”
他小心翼翼的给莫问作揖。
莫问的心思不在那两个家丁的身上,他看向了身后站的笔直,正在上下打量他的郑永,眼底流过了一丝玩味。
“前辈大驾光临,做晚辈的岂能怠慢?”
郑永深施一礼道:
“方才晚辈糊涂,居然没和前辈一起过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莫问那漆黑的眸子一转,点了点头:
“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随后,他吩咐张本忠道:
“走吧,切莫耽误工夫。”
张本忠闻言脸上堆着笑,弯着老腰,在前面给莫问引路。
祠堂之中,庭院深深,三人穿过一个摆着巨大铜制香鼎的天井之后,来到了一个供奉着九排先人排位的神龛之前。
一卷卷宗谱,被装在了一个个紫檀木盒之中,架在了神龛的平顶之上。
张本忠从放贡品的桌案底下摸出一个火折子,将供桌之上的一排排红烛点燃。
跃动的烛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祠堂。
一张张灵牌在背后的壁龛上映出了跳动扭曲的阴影,好似从阴影之中活过来了一般。
高耸的一大排牌位填满了高约三四丈的墙壁,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看得出来,张家是个绵延千年的望族,至少不曾断绝了香火。
否则很难凑出这么多有名有姓的先祖。
纵然有莫问在身后催促,张本忠还是壮着胆子耽搁了一点功夫。
他跪倒在了蒲团之前,燃起三柱小香,虔诚的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先祖勿怪之类的话。
一旁的郑永想要讨好莫问,嫌张本忠啰嗦,一脸不耐,就要运功,自己动手去拿那些族谱。
就在这时,郑永瞬间感觉一股极强的杀气瞬间将自己的气机冻结!
他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转脸一看,却见莫问那双眸子正在冷冷的看着自己。
郑永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中骇然不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郑永老实下来,莫问才撤去了威压。
得以喘息的郑永如同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一般。
他丝毫不怀疑,方才自己若是敢动一下,眼前此人的当即就会将自己格杀!
“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杀气。”
郑永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等着张本忠烧香叩拜的莫问,心中对莫问的惊惧有增无减。
他那双眼睛又在莫问的黑袍之上来回逡巡,慢慢垂下眼皮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狠辣。
张本忠也不敢耽搁太久。
匆匆将香插进香炉之后,他就从一旁的角落里面搬出了一把梯子。
那梯子是金丝楠木制成,上面雕龙画凤,朱漆嵌玉。
高有三四丈,极为沉重,平日祭祖时都要四五个男丁才能搬动。
张本忠年事已高,他抱住梯子使劲搬动,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莫问看着张本忠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眉头一皱。
他运转玄功,手中真气一放,吹到了张本忠的脚底。
张本忠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像是被一张大手托举起来一般,竟浮到了空中!
身体腾空的张本忠惊惶的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远,不由大惊失色。
但等看到自己越来越靠近神龛上存放族谱的地方,张本忠也明了莫问的用意。
他心中感慨莫问仙人手段的神奇,嘴上也不忘感谢莫问出手相助。
一旁的郑永看着莫问出手帮助张本忠,心底有些不解。
又是等着张本忠三拜九叩,又是帮张本忠去拿那些族谱。
此人修为极高,肯定通晓唤物之术。
只要一个念头的事情,何必如此复杂?
“此人貌似对这张家宗祠颇为敬重。”
他的眼神在莫问与张本忠之间来回打量,对莫问与张家之间的关系一时有些看不清。
很快,张本忠抱着一大摞装订考究、保存完好的宗谱摆在了莫问的面前,他恭敬道:
“潮江村张氏千年宗谱皆在此地,上仙敬览。”
莫问并没有去动手翻阅,沉声道:
“你把五百年前左右的宗谱找出来。”
一听莫问居然要找这么远的宗谱,张本忠愣了一下,但也没敢多问。
他只是将三本厚厚的宗谱从书堆里面拎了出来,摆到了莫问面前。
莫问接过来,开始小心翼翼的在故纸堆之中翻找着一个个人名。
这些人名后面都跟着些人物生平,若是李文昌真是张家人,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郑永看着莫问哗啦啦埋头翻书,眼神明灭不定。
他大概猜出来,这张家估计有什么先辈,与眼前此人有些故交。
“张家有这等靠山,何须寻我?”
疑惑不解的除了郑永,还有张本忠。
他看着莫问似乎是在找寻什么,脑海之中突然闪电般的闪过一则小时候听长辈讲过的家族传闻:
“上仙可是在找我张氏先人张有田?”
莫问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张本忠道:
“何出此言?”
那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让张本忠遍体生寒,不由得责怪自己多嘴,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老朽少时,曾听过叔父辈们提起过。”
“我张氏,本是白衣佃农之家,在潮江村以耕种为生,世代清贫。”
“但在五百多年前,天上来了一位仙人,说我张氏先人张有田乃是武曲星下凡,要先祖同他去修行仙道。”
“在带走那位张氏先人后,仙人给了我张氏一笔荣华富贵,而我张氏,也正是凭着仙人余荫,才得以购置田产,建学堂,逐渐兴旺发达。”
“等到了老朽四世祖那辈时,潮江张家已经是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大族。”
“是以高祖父张常春才能举钱粮家丁入伙,跟着梁家打下如今的梁朝,分封世袭罔替的镇国将军之位。”
莫问听着张本忠的话,心下一动!
张本忠口中所谓的仙人下凡带走他先祖,不就是修士收徒吗?
按照惯例,从凡俗之中收徒,将孩童带离时,修士都会给孩童的血亲留一笔钱财,当做是报还养育之恩,断绝凡尘因果。
这与李文昌的经历很是相符。
他连忙开始在族谱之中寻找张本忠口中所谓的那个叫张有田的人名。
很快,在一页族谱的左下角,莫问看到了张有田的生平。
大意是张有田四岁被人带走,临别之际,被仙人改名:李文昌!
很简单的描述,一句话,豆腐块大小不到,却让莫问看了又看。
他生怕自己看错。
反反复复确认过几遍之后,莫问长叹了一口气。
他合起了族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十多年了。
他终于带着李文昌的尸骨,回到了李文昌的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