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静婉看着莫问与关临崖各自收剑,关临崖在前,莫问在后朝着自己走来,感觉有些恍惚。
之前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人,居然就这么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而且看起来,关临崖似乎与莫问私交甚笃。
那他们一开始还打什么?
就在梅静婉思量的功夫,关临崖已经走到跟前了。
此时的关临崖已经恢复了神志,用术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一身打满补丁的青色道袍下是一双赤裸的双脚,原本颀长的头发也被修剪整齐,在头上盘了个发髻,用一柄桃木小剑模样的簪子叉住。
出乎梅静婉的预料,这位名震永安的剑术大家、玄门奇才长相平平无奇,若是扔在人群之中,断然不会叫人多看第二眼。
站在莫问身边,站在身材魁梧、气势迫人的莫问身边,更显泯然众人。
梅静婉连忙拱手朝着关临崖道:
“见过关道友!”
一旁的离难则是一动不动,眼神戒备的盯着关临崖。
梅静婉朝关临崖打招呼关临崖也没回。
离难对关临崖不客气关临崖也不计较。
他自顾自的低头同莫问道:
“此乃何地?”
莫问三人一听登时愣住了。
好家伙,你还问起我们了!
“我还想问你呢!”
莫问叹了口气道:
“鬼鬼祟祟,蹲在这里,我这条命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我记得你不是去了那无绝冰原之地吗?”
听到这里,关临崖垂首默然不语,似乎在思忖什么。
“你有话不妨直说。”
看着关临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莫问忍不住催促。
关临崖抬头看了看梅静婉与离难,眉头一抬。
莫问淡然道:
“无妨,都是自己人!”
这句自己人说的梅静婉心头一暖,岂料关临崖一张嘴又泼了一盆冷水:
“不行,我只信得过你。”
说罢,关临崖也不看梅静婉与离难二人铁青的脸色,双指并剑,以自己为圆心在地上圈起了一片青色剑气围绕的剑障,将自己与关临崖二人框在其中,与圈外两人隔绝开来。
莫问看着关临崖散去气剑,不动声色道:
“你怎么连入门所学的隔音术都不会了?”
关临崖眉头深锁,罕见的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已经踏上了剑疯之路,寻常的道术已经皆数忘了。”
莫问听罢双眼猛地一瞪:
“剑疯?”
“你居然踏上了这条路?”
关临崖搓着手回应莫问:
“非我所愿,事出无奈。”
这句话倒让莫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些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关临崖的心防。
素来不喜不悲如泥人一般的关临崖眼眶居然红了。
他一个劲的朝着摆手,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问见状更加吃惊。
关临崖何许人也,连剑疯之道都承受了下来,有什么往事让他如此三缄其口?
思来想去,莫问眯着眼睛,眼神冷厉的靠近了关临崖,低声道:
“无绝之地下面的那个道观?”
关临崖听到这句话,眼珠之中立马充满了血丝,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话一般,如受惊的老鼠,连连退了几大步。
他死死地盯着莫问,重新凝结出气剑挡在自己胸前,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头上冷汗直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着关临崖这副崩溃在即的模样,莫问当即伸手朝着下面压了压,同时小心翼翼的朝着关临崖挪动着脚步,运转赤阳真气,带着安抚神魂的功法慢慢道:
“静心凝神,休要多想!”
他一边死死盯着关临崖,朝关临崖挪动着脚步,一边暗中积蓄天龙真气,提防着关临崖发疯!
也不知道是莫问的功法起了作用,还是关临崖自己清醒了过来。
随着莫问不停的诵读清心咒,关临崖眼中的血丝开始逐渐消退,呼吸也开始逐渐的平顺起来,像是自一场恐怖的噩梦之中醒来:
“是了,我离开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这四个大字,手中的气剑也消散开来。
到最后,关临崖像是浑身没了力气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上半身一软,以头抢地,结结实实的一头磕在了地上。
看到关临崖似乎恢复了神志,莫问也松了一口气,但是手中积蓄的天龙真气仍旧未散去。
几个呼吸之后,关临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便直直的站了起来,又恢复到了寻常时候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好了?”
莫问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
莫问思量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你在那座无绝冰原之下的寺庙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你说的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怀真子长老不是同你一起去的吗?他现在何处?”
“你又是怎么成了剑疯,怎么来的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暴雨梨花针,打的关临崖猝不及防。
关临崖倒也不耻于隐瞒自己的懦弱:
“我才恢复过来,现在脑子里面还混沌的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回答不上来。”
莫问有些无奈:
“那你慢慢想,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是。”
关临崖嘴唇薄的像是两柄剑锋贴在一起,说话时都不见他如何动嘴唇:
“怀真子上真死了。”
短短七个字,让莫问登时脑子嗡的一声!
那可是一位炼虚境高人。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个鬼地方?
莫问感觉背后一阵发寒,脸色难看的可怕。
“怎么死的!”
莫问几乎是惊诧的叫出声。
关临崖摇了摇头:
“那鬼地方......”
“我与怀真子上真一路上昼伏夜出,隐匿身形,照着地图到了那无绝冰原之下......”
莫问听着关临崖的话,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年李文昌的话。
一条长长的,似乎要通往另一方天地的甬道。
然后突兀出现一个无人的道观、或者寺庙。
“我们一个人都没遇到,只搜了几间房子,便看到了一尊供奉在神龛上的无面神像。”
莫问心里猛地一跳。
当年李文昌也说过。
“然后......”
关临崖一摊手:
“我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