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传音护法说自己上当了,向舵天与那老者皆是一愣。
向舵天面上的笑容一收,庞大的神念朝着莫问与一旁的离难头上罩去。
全然没察觉出任何问题。
“这,护法此言何意?”
传音护法也不多言,只用那血红之气一扫,却见莫问与离难二人连动都没动,霎时就被打杀,化为一道青烟,消散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向舵天的嘴巴长得能塞下一个海碗,眼睛瞪得像灯泡一般。
他看的出来,传音护法并未用什么法力,只是寻常的一挥而已。
“啪嗒!”
一个形似眼球的灰色珠子从离难与莫问二人消散的青烟之中掉了下来,摔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向舵天身子僵直着将那枚灰色珠子拿了起来。
入手一片温热,好似一颗刚从眼窝子里面掏出来的眼珠一般。
“嗖!”
那灰色珠子突然一转,似眼球一般,表面上浮出一抹红点,如人的瞳孔一般,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向舵天。
向舵天心里一紧,登时面如死灰:
“坏了!”
这个法器他认得,通玄之眼。
这宝物两只为一双,相隔三百里之内,两只通玄之眼都可看清彼此之所见。
也就是说,向舵天自认为的天衣无缝,早已不知暴露在谁的眼睛之下。
高阳山的苍茫群山之上,高天云端之内,一艘百丈之长的战舰正静静地蛰伏在白云之后。
战舰禅室之内,一只如向舵天手中的眼珠别无二致的通玄之眼飘在了半空之中。
一道道七彩的华光从那通玄之眼中射出,在虚空之中投射出一副活灵活现的生动画面。
位于向家老宅之下的密室之内发生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静室众人的面前。
看着向舵天那张吃惊、惶恐的老脸,静室之内的众人皆是面色铁青。
“看看,看看!”
雷火一声怒喝:
“这便是你们一天到晚吵吵嚷嚷所谓的天一教祸患已除!”
“瞧见没有,人家就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等着给我们一刀!”
“若非莫问以身犯险,今日那天一教还不知道要惹下多大的祸患。”
面对盛怒的雷火,一旁的平阳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身后的一干宗门族老各个将头埋低。
紫元那张老脸好似在冬天过了一遍冷水,上面结满了冰渣子一般,冷的出奇。
整个静室之内,连个大声喘息的人都不敢。
“莫阁主,此番立功不在小。”
到后来,还是平阳子开口打破了局面的寂静。
莫问也不敢托大,当即拱手道:
“上真谬赞,这不过是晚辈职责所在。”
平阳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便一摆手,吩咐下去:
“叫埋伏的弟子出来,将向家团团包围,其余的长老结阵,将向家老宅封死,万勿让那天一教匪首逃脱。”
“老夫与雷火长老,同去会会那厮!”
“遵命!”
与此同时,密室之内,向舵天与向家的那位化神老祖面色一片颓然。
向舵天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嘴中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这怎能是假的?”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是假的,为何在来之前还问的我这般仔细!”
“这不可能!”
望着近乎癫狂的向舵天,一旁的血红色雾气瓮声瓮气道:
“这世上岂有不可能之事?”
“不过是粗浅的滴血造影之法门,也就骗骗你这等没见识的罢了。”
许是知晓向舵天办砸了事情,向来无喜无悲的传音护法说话也带了一丝刻薄。
此时,一旁久未说话的向家老祖突然开了口。
他丝毫不关心莫问逃没逃。
“护法,而今如何收拾?”
“你当初诺下的永生之法......”
话未说完,传音护法当即摆手打断:
“本护法言出必践。”
“此地不宜久留,而今还是先走为妙。”
说罢,那些散逸出来的血红色雾气嗖的一下又收回了那根黑色石柱之中。
原本细长的黑色石柱也慢慢的收缩,变成一截成人小臂大小的黑色石柱。
那黑色石柱一马当先,便朝着山洞之外射去。
向家老祖也紧随其后。
向舵天有些慌神:
“那莫问不知如何,竟然看穿了我们向家的布置!”
“计日定当率领平沧派盟众来讨伐我向家。”
“我等这般一走了之,余下这些后辈如何是好?”
那向家老祖冷哼一声:
“走便是,管这些畜生的死活?”
“只要我等长生不死,这向家的血脉,便永无断绝之日!”
“怎么,你不走,还等着陪葬?”
“你这小子,如何这般不爽利!”
说罢,向家老祖一甩长袖,逃也似的化作一道遁光。
向舵天见状一咬牙、一跺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杀千刀的莫问,老夫定然饶不了你!”
说罢,向舵天也便准备飞出去离开此地。
正当时,向舵天却觉得脚下一阵晃动,周围的天地灵气突然一空,一股强横无匹的威压压顶而下,数道凌厉至极的神识将他的气机直接锁拿。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向舵天便觉自己的四面八方都被锁死,他已然成了网中之鱼!
“轰!”
“糟了!这是布阵了!”
“莫问那畜生怎生这么快就找来人手了!”
向舵天心下大骇。
能结成如许阵仗的大阵,绝不是随随便便找几个修士匆匆之下便能办成。
“那小子是有备而来的!”
几次三番在莫问的身上栽跟头的向舵天登时心中一沉。
高阳山内,各大门派的修士望着远处从天而降的巨大阵法,皆是心中一颤,面色泛白。
那阵法之上传来的如江河浪涛一般的无匹威势令在场众人两腿战战、几欲先走。
“轰轰!”
向家祖宅霎时间火光冲天,被彻底掀翻,成片的亭台楼阁都被掀到了天上,烟尘遮天蔽日。
“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向家,难不成是疯了?”
“难道是天一教又卷土重来了?”
“不应该啊,都销声匿迹如许之久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那艘一直隐匿的艨艟巨舰压破云层,似一栋浮空的金顶大殿一般,悬浮在了向家祖宅之上。
底下的各门派修士们登时面色讶然,他们面面相觑,皱着眉头惊魂不定道:
“是平沧派!”
“这,这向家不是依附着平沧派吗?”
“平沧派疯了不成,居然要对他们动手?”
“依老夫看,还是走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还想走?看看外面吧!”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两名元婴修士带着七八名平沧派弟子将高阳山团团围住。
“吼!”
这边还未看完,众人却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之声传来。
他们回头一看,却见一道血色长河竟然在大阵之内来回肆虐。
淡紫色的结界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支离破碎,竟有不支之感。
“那,那不是天一教的邪祟吗!”
被天一教祸害的恐怖过往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重新浮现。
“这,这向家的祖宅之内怎生的有天一教的余孽!”
见此一幕的其余门派众人登时背后惊出一声冷汗!
亏得向家还是以庆贺天一教被灭的名头来邀请他们欢聚此地。
若是叫那天一教的邪祟附了身,神不知鬼不觉的随着他们回到宗门之内,过段时日,恐怕这东华洲的天一教祸患,又要卷土重来。
便是他们还有活路都说不准。
“天杀的向家!”
原本还疑惑不解的众人登时喝起彩来:
“亏得平沧派的上真明察秋毫,大义灭亲,不然我等今日几为向家所害!”
义愤填膺的众修士没胆子去对付在结界之中大发神威的向舵天与向家老祖,将矛头直指身边的向家弟子:
“杀光这些余孽!”
在场的向家弟子看到向家家主和老祖与天一教搅和在一起,早已是脑袋一片空白。
向家与天一教勾结的事情,他们这些向家的普通门人自然不得而知。
望着身边前一刻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道友眨眼就变成红眼的饿狼,这些可怜的向家弟子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招架,无不是惨叫着被砍成肉泥。
有些反应快的向家弟子知晓向家已经完蛋,逃得飞快,算是躲过了身边修士第一轮绞杀。
杀红眼的修士们管不得这么许多,当即嚎叫着如野兽一般,开始自觉地围猎起玩日这些高攀不起的向家弟子!
一时之间,原本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的盛宴变成了血流成河,尸骸满地,嚎哭惨叫不止的修罗场。
平静祥和的高阳山上,到处都有冲天而起的火光。
向家弟子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内有其他门派的修士追杀,外有崔振元带着一彪人马虎视眈眈。
而他们的家主与老祖,此时也面临着近乎相同的遭遇。
任向舵天如何挣扎,有雷火与平阳子二人在,都是徒劳无功。
几乎只半柱香的功夫,传音使者便葬生在了雷火的五雷正法之下,化作了飞灰消散殆尽。
那位向家老祖也被平阳子一记拂尘拍中天灵盖,爆头而亡,连元婴都没能逃得出去,彻底灰飞烟灭。
随着传音使者与向家老祖的陨落,外围的那些向家弟子也知晓再无活下来的可能,除了一两个人顺着密道逃了生路,其余人等,皆葬身在了高阳山的茫茫雪原之内。
“呼!”
似乎是老天爷看不下这满目疮痍,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无端端飘起大雪来。
鹅毛般的大雪很快便将这一地的尸骸狼藉草草掩盖,像是为向家披上了一层裹尸布。
莫问望着窗外扑簌簌的大雪,缓缓的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离道友,走吧!”
向家勾结天一教意图谋反却被平沧派诛灭的消息震动了整个东华洲。
时隔了一年多的功夫,听到天一教又冒出苗头,东华洲各大门派人人自危。
无论如何,谁也不想再回到那段被天一教祸害的日子。
而向家被灭一事,到没有多少人上心。
陈家被灭,神一学宫被灭。
而今向家被灭,众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平沧派、问心堂。
大殿之内,向舵天双手带着漆黑的捆仙锁,两根离魂勾穿过他的琵琶骨,明晃晃的勾头透过他的前胸,沾着丝丝凝固的黑色血丝,暴露在空气中。
原本受人敬仰的向家家主如同一只死狗一般,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平阳子盯着座下的向舵天,眼神冰凉。
“向舵天,念及往日的情分,老夫不想对你用搜魂之术,给你留些体面。”
“你要如实交代罪行,将你们向家与天一教如何勾结的一一说清楚!”
“若是交代的透彻,老夫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向舵天闻言突然冷笑一声,有气无力的晃了晃胳膊,缓缓道:
“上真,休要白费功夫了,老朽的脑海中早就被下了禁锢。”
“只要搜魂,神识海必将焚毁,你们什么也查不到。”
“你们经手的知情人不在少数,想必也见识过天一教的手段了。”
平阳子闻言,眉头一皱,心照不宣的与雷火对视了一眼。
天一教的传音使者行事极为缜密,他们与天一教打了如许之久的交道,并未抓到一名天一教的活口。
偶然抓到宋家与神一学宫之中共计三四名知晓天一教情况的活口,却也都被天一教下了手段,搜魂之术,只会适得其反。
“那些人恐怕也没说出事关天一教一丝一毫的东西吧?”
向舵天勉强抬起头,挑衅一般的看着平阳子:
“都这个时候了,上真如何还不肯说些实话?”
平阳子嘴巴紧闭,像是两道贴在一起的刀片。
向舵天的话没错。
那些被逮住的知情人没有一个交代的,只疯疯癫癫的念叨一些话,便是受了再大的酷刑也闭口不言,直到死去都不可能说一个字。
“天一教到底蛊惑了你们什么,叫你们这般不要命的死心塌地?”
向舵天嗤笑一声:
“长生不死!天一教许了我们长生不死!”
“不过,连那传音使者都被灭了,恐怕它说的长生不死也当不得真。”
“这样吧,你让我见一个人,见到之后,老朽什么都交代!”
“莫问?”
“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