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句话的片刻功夫,耳力灵敏的厉无咎便听到追兵已至。
厉无咎一把将北宫珺背在身上,“你不要害怕,雁宕山的地形我熟悉。所有能易于藏身的地方我都探查过,他们没有难么容易找到我们。”
一路上,厉无咎背她走一段,然后再下来一起跑一段。
当行至一片傍山谷底时,追兵已至,北宫珺清楚的听到静娈冷静的命令道:“雁宕山地形复杂,易于藏身,我们分成六队分头搜索。记住,找到以后先拖住他们,再以哨箭为号通知所有人!”
众人得令,分成六组,分片划区展开地毯式搜索。
北宫珺大气不敢出,等到听不见任何动静这才悄声问道:“夫君,他们都走了吗?”
从没有一个称呼能让厉无咎心中如此激荡,美妙不可言,“没有,还在附近。我们先暂时隐身在此地,等天黑些再走!”
幸亏是春寒料峭时节,没有什么蛇虫鼠蚁,否则藏身厚厚的草丛中难保不会被毒虫咬到。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人一旦静止下来不再活动,不多时就会冻得浑身僵直,更何况他们是在深山老林中。
北宫珺身子缩作小小的一团,紧紧的偎在厉无咎的怀中,厉无咎就像一个天生的火炉般让她觉得舒服温暖。
正当北宫珺要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时,四下搜索无果的静娈带着下属又重新回到谷顶上方。看着谷底厚厚的干草丛,静娈本想下令点火烧,可是又怕控制不住火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狠狠命令道:“给我往下扔石头砸,若是有人藏身草丛就不信砸不死!”
北宫珺听见这话身体一阵战栗,厉无咎紧紧将她箍在怀中,护住她的头脸要害处。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紧接着北宫珺清楚的感觉到巨石砸在厉无咎身上的沉闷声。
厉无咎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不知道巨石落了多久,也不知道厉无咎承受了多少石头的巨击,北宫珺一直都被好好的保护在了他的身下,没受一丝伤害。
不多时浓重血腥味和着泥土的气息充斥鼻端,担忧,伤心,绝望,愧疚种种情绪充溢在北宫珺的心口。
直到看着谷底被巨石覆盖也没听见一丝声响,静娈终于带人离开去别的地方搜索了。
等到许久听不见动静后,北宫珺轻轻的呼唤着,“夫君,夫君你醒醒,你醒醒!”可是得不到丝毫回应。
北宫珺伤心的无声悲咽,这世上最在意她,爱护她的人死了吗?老天为何对自己如此残酷?自己只不过想跟心爱的人简单的活着而已,不求名,不求利,也不为报仇,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北宫珺覆在厉无咎胸口上的手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心放下又悬起,若厉无咎不尽快得到救治,将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大亮。北宫珺被好好的保护在一方小天地里,有杂草和乱石块的遮蔽,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境。
此时追杀他们的人已经走了很久,北宫珺试着一点点的挪开石块。正在此时,有一道声音传来:“咦?这里什么时候被石块掩盖了?我要挖的草药还能找到吗?”
北宫珺透过一丝缝隙见是一个背着竹篓,大大圆圆的脸盘上,长着一双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却突兀地长着一张厚厚的大嘴巴的年轻人,身穿一件褐色直裰短衫,脚上穿一双草鞋,矮矮壮壮,整个人透着一股老实憨厚的气质。
北宫珺冲着那人喊道:“救命!求公子救救我夫君!”
那人唬了一跳,警惕的问道:“什么妖魔鬼怪?告诉你我身上可有专门克制妖魔鬼怪的符咒,识相的赶快避开!”
北宫珺着急道:“我们是普通人,昨夜看花灯时路遇歹人逃到了这深山中,被谷顶滚落的石块砸中。求公子快救救我们!”
那人听闻此言,放下心来,小心翼翼搬开了石块。北宫珺来不及道谢,拥着昏迷不醒的厉无咎轻声呼唤:“夫君,夫君!你醒醒,赶快醒醒!”
那人查探了下厉无咎的伤处,皱眉道:“他伤的太重了,身上的几处骨折还好,危险的是他的头部。走,我带你们回药谷,我师祖医术能起死回生,只要他老人家出手,你夫君绝无大碍。”
一个时辰前还怨怼老天爷的北宫珺,此时对手下留情的老天爷千恩万谢。
北宫珺帮那人拿着药篓,他则背着厉无咎,一路上曲里拐弯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来到了一处隐没在丛林中的峡谷空地。
峡谷中建了三座木石结构的崭新房屋,看起来结实又朴实。
在路上北宫珺得知救他们的人叫防风,原本他们祖师孙三人居住在此,他师父年前云游在外,如今他和师祖二人居住在此。
没等进到屋里,防风便大喊:“师祖,师祖!您老人家快来看看啊,这里有一个人受了重伤!”
正中间那座最气派,最大的屋里走出一个约莫七十来岁,须发灰白的老者,皱眉怒道:“喊什么,喊什么!你是被狼啃了还老虎撵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话落看见了背在徒孙身上血肉模糊的人,和一旁蓬头垢面,面露焦急担忧神色的女子。
老者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背进来!”
防风背着厉无咎进了师祖的屋子,轻轻将他放在了床铺上。老者探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道:“拿我的银针来,我先给他施针。”说着脱掉了厉无咎的衣服,轻轻的将他翻过身来,让他趴伏在床铺上。然后拿起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火上稍一烘烤后扎在他身上各个穴位上。
等到扎完针后,执起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防风,“按这个方子抓药,药材按我写的顺序往里加,熬足两刻钟。”
在老者给厉无咎诊视期间,北宫珺努力忍着不打扰他,如今方子开过后她再也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我夫君有无大碍?”
老者微微皱起长长的灰白相间眉头,道:“有碍怎地?无碍又待怎地?你只管尽心照料着就是!”
待老者出门后,防风小声的对北宫珺道:“你不要介意,我师祖脾气冲了点但医术你绝对放心,他老人家行医近百年,他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行医近百年?”北宫珺不禁惊诧的长大了嘴巴,“那他岂不是有一百多岁了?可看着只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我师祖高寿一百一十五岁!”防风很是自豪的说。
她认识的薛神医不过八十多岁,而这个看起来比薛神医还要年轻的人比他还要大三十多岁?真是不可思议。
防风继续道:“我们也不过是去年才来此地的,来这里是为了采集药材,我们祖师孙走遍各个名山大川,就算在一处落脚也不过三年五年。”边说着边翻捡所需药材。
北宫珺端了一盆温水,轻轻地给厉无咎擦拭身上的血渍,满心里都是对厉无咎的担忧,防风说什么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似是看出了北宫珺的担忧,防风道:“你也不用太担忧,旁的大夫不敢说,你们能遇上我师祖,就算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我师祖也能将他拉回来。”
熬好了汤药,北宫珺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给厉无咎喂药,沉沉昏迷的厉无咎根本不会吞咽汤药,喂一点流一半,为了不让汤药流出来,她一边掰开他的嘴巴,一边用汤勺一点一点的往里灌,一碗汤药喂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终于在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第二天清早,北宫珺在给他喂熬的糜烂的小米粥时,厉无咎醒了过来,当看到依旧蓬头垢面,因为一夜没合眼,满脸憔悴不堪,眼睛浮肿的北宫珺时,他抬手轻抚她红肿的双眸,道:“都变丑了!”
北宫珺如重获新生般,抱着他的手臂呜呜咽咽,“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你会留我一人在这世上,若是你一直不醒来,我都要打算随你而去了!”
她心里确实这么想过,只留她一人活在这世间实在是太苦了,厉无咎若是死去她便一起跟着去。
厉无咎攥着她的手道:“我怎么舍得你一人留在这世间,我说过要陪着你一起到天荒地老就绝不食言,不要担心,放开心怀!”
这时候防风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看见厉无咎醒来,高兴道:“你看,我没哄你吧!即便你的夫君粉身碎骨,只要遇上我的师祖,不出半月保管他活蹦乱跳!”
北宫珺对厉无咎道:“这位是防风大哥,是他将我们带来的药谷,找他的师祖救治的你。”接着又真诚的对防风说:“谢谢你,防风大哥,要是没遇上你,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厉无咎也努力想要起身对防风道谢,防风见状道:“躺好,躺好!你可是我师祖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救的,要谢就谢他老人家吧!”
北宫珺这才发现,自从给厉无咎施针,开药方后一直不曾再见那老人,不禁疑惑的问防风道:“怎么没见师祖他老人家呢?”
防风挠挠头道:“师祖他老人家说,最近谷外不太平静,他出去布置一下,省的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扰了他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