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时节,本是阳光明媚秋高气爽让人舒适惬意的时节,可北宫珺却是郁郁寡欢颇有些悲春伤秋的意味。
让丫鬟灵珠搬了把藤椅安放在小花圃前,花圃中种了各种罕见叫不上名目的菊花,红黄蓝紫,大小花头不一,争奇斗艳恣意开放。北宫珺对这些花卉植物类甚是不喜,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从小跟着外祖母在别庄中长大,也许是深受外祖母的熏陶,她只对地里长出来的瓜果菜蔬五谷杂粮等稼穑事宜兴趣颇高。她不否认美丽妖娆的花确实能愉悦人的心情,可是还是觉得花卉什么的中看不中吃,种它也是浪费土地资源。
当然她这番心思可不敢让那些名门闺秀们知晓,要不然一定会被嘲讽自己是乡下村女鄙陋无知。
刚下早朝的三皇子厉无誉还未换下朝服,只见他身着宝蓝金丝绣螭龙朝服,脚穿玄色缎补绒花朝靴,头戴束发玄色冠冕,长身玉立,目光深邃,薄唇轻抿,整个人看来寡情中透着丝凌厉果决之气。于花圃一侧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新婚妻子身姿秀美翩翩若仙人之姿,一双丹凤眼,眼尾向上微挑,琼鼻樱唇,不苟言笑。
她是极美的,摄人心魄的美,他常想天上仙子的美也不过如此吧。当所有人惊艳于她的美,可她却似乎并不把这举世无双的美当回事。每次去她与外祖母居住的别庄探望她,她都身着颜色单调的葛衣短衫,不施粉黛,而是跟祖母和丫鬟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这可真是让都城贵族难以理解又深以为耻的事,虽说北宫珺父亲北宫明宇出身寒门,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岳家势力如今也做到了正三品太常寺卿。而母族已逝的贺老国公乃是三朝开国元老,大舅父贺礼邕如今承袭国公爵位;二舅父贺礼湛是正三品武官,现任安北都护府指挥使;三舅父贺礼远如今官至左丞相;唯一的姨母贺红锦又是贵妃。
而北宫珺自小又在贺府长大,又加之贺家三兄弟只生儿子,无有一家生女,因此更是深受贺老夫人和舅舅们的宠爱,如此显赫的家世是多少野心勃勃的皇子们和朝中新贵们想要联姻的。
继续伤春悲秋的北宫珺丝毫没有注意那暗中窥伺的目光,最疼爱她的外祖母在她嫁入王府三个月后逝去了,如今算来已有月余。自从外祖母逝去后她心情始终低落郁郁寡欢,直至受了风寒后身体越来越脆弱,直如那风烛残年的老人般。
“卿卿缘何郁郁不乐?可是想家了?”厉无誉温柔的对北宫珺道。
见是三皇子,北宫珺忙起身请安,“王爷回来了,今日王爷早朝时妾却还在熟睡真是失礼了。”
厉无誉摆摆手,嗔怪道:“卿卿跟为夫怎的还如此客气,都是为夫的不是,让卿卿受累了。”
听到这话让北宫珺蓦地想起二人昨夜缠绵,脸上顿时一阵烧热的厉害。
三皇子阅女人无数,可眼前这个女子真是让自己欲罢不能难以自持。
对北宫珺来说,三皇子无关情爱,只是长辈们决定的罢了,相比于嫁入三皇子府她宁可外祖母身体康健,自己也能陪伴着她在贺家别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她也深深的知道这只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厉无誉拥着北宫珺柔声道:“天气渐渐凉了,还是不要在外面坐着了,我们进屋吧!”
待到屋里坐定,厉无誉道:“卿卿可是想家了?不若让你庶姐过府来陪你住些时日罢?”
想到庶姐北宫妍,聪慧通达,才名远播,除了外祖母最是疼惜照顾自己。母亲贺红棉生她时难产,道士算了一卦说她八字与母相克,及笄之前不能够跟母亲相见,于是她便被父亲送去外祖母处抚养,也是在那年父亲从老家接回了母亲亡故的庶姐。
庶姐比自己大四岁,十五岁时许亲户部侍郎崔善幼子崔扈,不幸的是崔扈三年前得急症而亡,庶姐因此耽下了亲事。
想着成亲前庶姐时常来别庄玩耍,姐妹二人自小情谊甚笃,成亲以来跟庶姐甚少见面,心里还真是想念的紧,便点头同意了厉无誉的提议。
次日一早北宫珺便立于门旁翘首以盼,厉无誉打趣道:“果然还是妍儿表妹最得卿卿之心呢!”
正说话间只见一辆带有北宫家族徽印的两乘马车“得儿得儿”驶来。
马车中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只见她双目含情似喜非喜,鼻子小巧,唇角总是含笑微翘,不同于北宫珺的不苟言笑,北宫妍看起来温婉让人容易生出亲近之感。
“外面风大,你病还未痊愈,在家里等着就是,何苦跑出门来等呢!”北宫妍说着上前给三皇子见礼后握着妹妹的手。
由于三皇子经常在北宫家和贺家走动,又兼之自幼母妃病故,被皇帝送至无子的贤贵妃贺红锦处抚养,因着这层关系三人自小熟稔,而北宫妍也是一直称呼他为“表兄”,三皇子对北宫妍也一直是以“妍儿表妹”相称。
回到王府安顿好一切,厉无誉便向姐妹两人告辞,“想来你们姐妹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妨碍你们了,晌午不必等我回来用膳,我还有些公事处理。”
三皇子府比北宫家官邸大了数倍不止,亭台楼榭富丽堂皇。北宫珺想着带姐姐熟识一下王府布局,可对北宫妍来说三皇子府再是熟悉不过,早在他们二人婚事商定之前她就来过多次。
北宫妍笑道:“今日风大,熟悉王府不急在一时,我们还是在屋里坐着说说话吧!”
北宫珺欣然应允,虽然厉无誉也经常跟自己提及关于贺家和北宫家的一些事,(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贺家),可是也只知道个大概。自从生病以来厉无誉说什么也不许她出门,只让她在府里安心养病,她想知道最疼爱自己的二舅父和大表兄何时启程戍边,以及二舅母和二表兄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北宫妍刮了一下她小巧的琼鼻嗔道:“到底还是跟二舅父一家亲,一见面就知道问他们,也不说问问父亲和母亲近来可安好!”
父亲和母亲?
唉,虽然说血浓于水,可亲情也是要天长日久的积累的,父亲还好,毕竟父女俩也是经常见面的,对于母亲自己也不过是去年及笄后才见到。
及笄后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父亲和庶姐接回了家,那是她第一次跟母亲相见,当时她对母亲行了见面礼后,记得母亲轻扯唇角淡淡道:“珺儿回来了,回来就好!”都不称呼她的小字,这让她心里对母亲更多了些陌生和疏离。
北宫珺还有一对双生子胞弟,大弟叫北宫哲,小弟叫北宫澈。母亲待他俩全然不是待自己那样,嬉笑怒骂亲昵无间,就算比之庶姐也不如。她心里虽然明白一些道理,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忧伤难过,不过想到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和二舅父一家心里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北宫珺笑着回应道:“有姐姐的悉心照料和陪伴,父亲和母亲大人一定是顺心如意,身体康健的。”
北宫妍不再打趣,正色道:“二舅母和二表弟此次跟着二舅父一起去安北都护府。二表弟年龄也不小了,二舅父见他无意于读书致仕便想要将他带到任上历练,总好过整日与那些京都纨绔为伍。
如今外祖母仙去,二舅母也就没了留下的理由,于是就跟着一起前去任上了。唉,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得见。启程的日子就定在明日,要是你没有生病还能去送他们,如今你病还没好,想来三皇子是舍不得让你出门相送的,相信二舅父他们能理解的。”
听完这话北宫珺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与惆怅,要是她也能跟着去就好了。
自己刚被送到贺府那会儿,二舅母也正好产下一女,不过因为先天不足没过多久夭折了,二舅母将对夭折的女儿的爱一股脑的倾注在了她身上。真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对她好到二表兄都嫉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