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下午五点的天空堪比世界末日，张子涵走到外面撑着伞，吐槽道：“这雨下得比依萍去找她爹要钱还要大。”
十二月南方的雨比想象中还可怕，雨夹着冰雹，她只能站在公交车车站里等雨停，身体斜倚在广告牌上，眼神放空，耳朵只有排泄水的声音。
一辆车经过她身旁还溅起一滩水，张子涵才缓过神来，她咬牙低头发出闷声，捋起裤袖，鞋子里都是水。
大冬天把她冻得鼻子通红，脚趾头缩着，张子涵仰头望着一览无遗的天空，风在刮着，一片片乌云被挪走，她无力喘息：“如果老天有眼，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这么苦？”
又有一辆车从她身旁路过，动作很轻，张子涵看着那黑色梅德赛斯停在眼前，车窗摇了下来，看到周旭哲坐在副驾驶上。
陈铭风在主驾驶打手招呼：“上车。”
张子涵盯着他，侧脸轮廓线条凌厉，低眸正在滑动手机，漆黑一片，手机照亮他屏幕显得肤白冰冷，与此同时，后车位的车窗也打开了。
顿时脸色骤变，施茵茵怎么坐到那里？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作呕。
陈铭风狂摁喇叭，他催促道：“快点。”
张子涵只好跟着情敌坐在一块，车内安静下来，她仰头靠在车枕上，眼神看着周旭哲双腿交叠着，白色纱布若隐若现。
他把手机摁亮，好像在跟某人聊天，侧眸看了一眼施茵茵，她也在聊天，满脸都是甜蜜笑容。
张子涵不得不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强抑下愤懑之气，须臾，她掏出一条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见过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萧伯纳的话语，她配图一只柴犬。
周旭哲退出微博，点开朋友圈刷动态，他眉头蹙起看着张子涵发的朋友圈，貌似在内涵谁，退出所有软件，他摁黑屏幕，转头想弄下车枕。
他眉心微低，眼睛看着张子涵纤细雪白的腿显露，牛仔裤湿透，脚趾头被冻得通红，脸上气鼓鼓的，双手交叉，红色围巾包裹着下巴，神态自若，仿佛在寒冷冬天里也毫无惧色。
施茵茵凑上前，差点与周旭哲脸碰脸，他身子往后，脸色慌张。
“你怎么了？”施茵茵抱着车枕，声音娇滴滴却又觉得有点做作。
忽然，陈铭风猛踩刹车，张子涵猛地醒了，惯性使她往后撞了一下，几秒后她镇定下来抚摸胸口，神色恢复平静，问道：“您…不会开车？”
“到了。”陈铭风冷声道。
张子涵透过车窗看到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她纳闷不解，“这是哪？”
“那个女人，你到了。”陈铭风愈发郑重，他又重复一遍。
施茵茵听得他语气不好，她礼貌性点头连忙下车，张子涵唇角微微上翘，看到车窗外的她气得满脸通红，高跟鞋在原地踏步。
车缓缓开动，张子涵从包里掏出毛巾擦拭牛仔裤的，而后从包包里掏出暖宝贴。
“你没事吧？张子涵。”陈铭风问道。
她便解开围巾解答道：“如果出门有预感的话，我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太倒霉。”
陈铭风哑声失笑，在等红绿灯笑疯了。
“笑屁啊。”张子涵在脚部贴着暖宝宝，待一切弄完后，她吃起了巧克力，凑近周旭哲身边，轻声道：“你要吃吗？”
周旭哲寒着一张脸，眼神都不带给她一个，他穿着高领毛衣缩着脖子，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搭在腹中，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啧。”张子涵只能受着，谁让她喜欢，用力咬了一块巧克力，牙的力度很大发出“吧嗒”声响。
“我也要吃。”陈铭风摊开手掌，张子涵从包里掏出一堆小包装的巧克力，淡然道：“自制的，外面没得买，你有口福了。”
陈铭风拆开包装，塞嘴里，他评价说：“还挺不错，甜而不腻。”
她低嗯着，目光望向车窗外，雨渐渐变小，天空另一边出现一道彩虹，雨后见彩虹，能摆脱厄运。
不一会儿，到达彼岸小区，张子涵下车，本想走到副驾驶位置，扶着周旭哲，不料车开走，只留给她一个车影。
“真的是爱你爱到想打你啊，周旭哲。”张子涵背起包包，手不经意摸着脖子，下意识感觉哪里不对劲，“诶？我的围巾还在车上。”
车内一片寂静，周旭哲睁开眼，冷语道：“去酒吧，我有话跟你说。”
“好。”陈铭风开着车，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看着屏幕显示张子涵来电，摁下右耳的耳机，“怎么了？”
他通着电话往后车位看了一眼，“好，我会让周旭哲送回去的。”
挂断电话，周旭哲抬睫，侧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温不热地问：“怎么？”
“围巾落在车里了。”
“哦，不送。”他说。
陈铭风笑了笑，眼神睨了他一下，也没有再说话。
周旭哲看到中控台的巧克力，拿了一颗，塞在嘴里，他倦怠眼神慢慢恢复光泽，舌尖在舔舐巧克力，也没有用牙咬着。
“我发现你这个人，啧，怎么说呢？”陈铭风欲言又止，但也想不出下面的话。
周旭哲把巧克力吞咽下去，板着脸，喉咙痒痒，他自个儿意识，调侃：“口是心非的男人。”
“对，你目前就是这种状态。”陈铭风手指点着方向盘，红绿灯同时，他靠在椅后偏头问：“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感情事。”
周旭哲垂下眼眸，眼神看向红绿灯的倒计时，嘀嗒嘀嗒，像极了他在倒数，沉默半晌，他低声道：“我现在没有任何信心了，以前的天之骄子，现在陨落了，感情也是，只要不去靠近就不会有伤害。”
陈铭风叹气道：“作为你的朋友我也只能从旁鼓励，慢慢来吧，我有预感你会好起来。”
他苦涩一笑，抬眼看到残缺的彩虹，慢慢淡化，转瞬即逝消失在天空。
来到停车场，周旭哲一瘸走下车，陈铭风从后车位拿出围巾，以一个抛物线姿势投给他，他诧异眼光望着那条红围巾。
“你先拿着，我们俩喝酒也不开车的。”
“……”周旭哲很想扔回去，但还是手中紧攥着，只是拿在手上。
来到酒吧，坐在吧台，一旁放着红围巾，调酒师给他调了一杯白兰地，酒入喉的一瞬间，刺激喉间，嗓子哑了几下。
修长手指在酒杯周边摩挲着，灯光镀在他脸上，令人有种难以接近的禁欲感，他提了一个问题。
“怎么能让一个人消失？”
陈铭风皱眉，但很快有了答案，“你想让张子涵从你世界消失？不是吧？”
周旭哲点头：“没错，想她消失。”
他听得出周旭哲的语气坚定，也没喝醉，整个人都是清醒状态，犹豫几秒，陈铭风答复：“我觉得她没有很打扰到你吧。”
调酒师又给了他一杯酒，他一口闷喝下去，嘶哑着嗓子：“她很烦。”
倏地，一个男人走向前，一手把围巾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说：“真是占座位。”
周旭哲双目发出一道利芒，他放下酒杯，起身紧握拳头往那男人左脸颊打了一拳，讥笑道：“这座位我买了。”
男人不敢吱声，他又想上前踹一脚，被陈铭风抱住腰，喊着：“别别别”，又对着男人说：“快走啊，他发起疯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男人逃跑后，周旭哲捡起那条红色围巾，拍了下灰尘，他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对着陈铭风说：“我怕被张子涵打死，还是先打别人吧。”
陈铭风：“……”
他无奈摇头，笑着说：“这什么操作。”
周旭哲重新坐回吧台，嗅到她那股清新味道，一下子脑子涌现上学时候的画面，倏地，他问道：“有没有既让她存在又不打扰别人？”
“你在绕口令？”陈铭风摇晃着酒杯，眼神定住，轻挑眉：“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