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方,文甯已经在前往千海舟府邸的路上了。
她受漆冥南丞的安排,去要千海舟的命。
千荷是知道这件事的,她料到了漆冥南丞会去杀千海舟,而他如今可以用的人,最合适的就是文甯。但她不能坐视不管。
千海舟还没有正式宣布他的继承人就是千荷,一旦名不正言不顺,那他的位子将任人选拔,他的遗产将被充入社务司与教观。
因此文甯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杀掉千海舟,在她潜入千氏的府宅后,很快被赶来的千荷,打断了谋杀步伐。
文甯站在千海舟房间外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的刀刃在雪色中明晃晃的闪着光,折射到千荷的脸上。
“别阻止我。”
“不行。”千荷和文甯同时走向千海舟的寝室,文甯率先打开了房门,无声无息又快速敏捷的来到了千海舟的床前。
千荷见大事不妙,于是尖叫了一声:“父亲!”
不知道算不算是父女同心,千海舟猛然睁开双眼,就在文甯的刀尖已经要插入自己的喉咙时,他一个翻身打掉了文甯的刀,接着就从枕头下面掏出弩箭,一箭打在了文甯的肩膀上。
文甯吃痛的闷哼一声,转身从窗口翻出逃离了。
看到文甯已经离开,千荷则和千海舟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千海舟的神色变化了一下,从惊魂未悑到疲惫平静,他翻身下床,一边朝书桌走去,一边背对着千荷说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有人会来害我,但你救了我一命。”
他回头看了千荷一眼,继续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叫了我一声父亲,我的东西也只有你能拿着,才算是千氏的。”他拿出一张纸,费力的盖了个泥戳。“虽然不知道是否出于真心,但至少我现在活着,至少我有个后人。”
他吹了吹没有还湿漉漉的泥戳,转过身来,正打算递给千荷。
但他低估了千荷,她是个敢拾起仇人的刀剑对抗战友的野心家,她的刀剑朝向谁,都是在做对她有利的事。
文甯的刀被千荷拿起,插进了千海舟的心脏。
“放心,以后我都会对外声称你为——我可怜的父亲。”
千海舟血如泉涌的倒在地上,千荷拿起遗嘱,揣进衣服里,开始抱着千海舟痛哭,为了戏更真实,千荷甚至让赶来的守卫去联系了迩周警司。
辰弥谢尔在第二天清晨接到了千海舟去世的消息,紧接着,还有另外两个坏消息。
这两个坏消息分别从西南和北方传来:
鹰决城联袂克飞亚正式开战,南陆军助军赶到,勒沃大军即将到达赛温布河流域,很快就会投入战争。
第二个消息来自帝城岛。
斯伯捷迪成被刺杀惨死。
事情还要来到前一段时间说起,阿桑被江叶明带走,凯特的时候十分愤怒,命令艾米娅全城搜查阿桑的下落,封锁码头,并在全陆通缉。
其次,凯特在寻求将自己的私生子从铎城接来的机会,但其已经接承自己成为了铎城城主,如果让他来到帝城岛,那么铎城又会落到别人手里。
凯特在雀宫没有心腹,他唯一敢相信的人,只有涂戈。
“城主是城之信仰,民之信仰,如果陛下要把皇子接到帝城岛来,就需要再由议民进行选举一个新的铎城城主。”
“可铎城是我的封地,我认为城主人选可以由我来任命。”凯特喝了一口茶,然后道。
“陛下可有心选之人?”
“斯伯捷爱贺。”凯特的心思很容易猜透,他想要削弱自己哥哥的御军台的势力。斯伯捷爱贺如果去了铎城,他没有臂膀,甚至会被凯特的旧部所害。而御军台群龙无首,凯特又可趁虚而入,将听命于太后的御军台攥到自己手里。
而涂戈听到凯特的话,也是慌张了一下,然后连忙说:“回禀陛下,御军台如今的兵权在太后手中,如若要让司令前往铎城,陛下还要与太后商议。”
凯特听了涂戈的话,冷冷一笑:“没想到我当了皇帝,还要受制于人。”
“世上总有牢笼,陛下虽也在牢笼里,但牢笼里还有陛下的江山。”
艾米娅在议事厅门口听到了凯特和涂戈的商议,很快就找时间前去和太后汇报了。
她知道凯特的目的是什么。削弱了太后,那么迪成就会彻底没有手腕,而太后也会陷入泥潭,皇室正统将会彻底陨灭。
而太后所想到更多的是,御军台到了凯特手里,一旦遭到滥用,北方御寒大坝难守,整个东陆都会被寒雪席卷。且御军台为整个斯伯捷大陆最强的军队,是不容分散的大军。如果被打散,斯伯捷将如履薄冰。
“我是斯伯捷迪成的骑士,如若需要,艾米娅·温桑永远鞍前马后。”艾米娅拄着长枪,掏出佩剑下跪。
太后看着看着艾米娅,沉默了半天才说:“你是武神,你有办法杀了他吗?”
艾米娅瞬间就知道太后说的这个“他”是谁。
“我会成为叛国者。”
“那你就帮迪成杀了他。”
于是,第二天凯特要求与太后会面,太后相约地点是圣水花园。
冬天的圣水花园寒冷无比,屋内与室外无异。斯伯捷迪成就一直坐在温热的火炉旁,苟延残喘度日。
凯特来应约了。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这里已经被艾米娅调来的御守卫军在暗地里团团包围。
迪成只需要一个拔刀的机会。
太后坐在窗下的沙发上,等待凯特到来。
她和迪成一直等到了下午,凯特才与涂戈还有艾米娅赶来。
“这是整个雀宫最冷的地方。”凯特搓着手,一直走到炉子旁,坐到了迪成的旁边。
他正对着艾米娅,以至于艾米娅根本无法动弹。
“最冷的地方还不是这里。”太后端起已经喝空的杯子,等待侍女蹲下倒满茶。
“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
“你来找我说事,还用带着宰相吗?”太后看向涂戈。
涂戈低了低头,识相的离开了庭堡内。
“他很听你的话。”
“是因为陛下在这,他才听话。”太后看向眯着眼的凯特。
“艾米娅也出去。”凯特突然下令,让艾米娅有些措手不及。她看了一眼平静的太后,就低头行礼离开了。
“说吧。”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雀宫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凯特望着坐在地上,倚着壁炉紧紧的盯着火苗的迪成,对太后说话。
太后站起身,伸手让侍女们都下去后,道:“想让斯伯捷爱贺离开御军台,根本不可能。没有他,御军台镇不住,那么全陆也很难被镇住。”
“御军台不是非要有爱贺,那里只是需要一个有权威的统领。”
“难道你能胜任吗?”太后不由的仰头笑起来,等笑够了,她把热茶放进迪成的手心,然后对凯特冷眸相语:“没有任何一个非正统人,可以领导我丈夫的军队。”
“什么你丈夫的军队,那是斯伯捷的军队。”
“可你是庶子。”太后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要得寸进尺,我丈夫把兵权给我,不是叫我帮你这样的叛国者的。”
“你觉得你做的了主吗?我可以下旨,而你不可以。你是后廷之人,就算握着兵权,我夺回来也轻而易举。”
“你要我的兵权,我要你的铎城。”太后冷冷一笑,接着言:“绮罗大桥被我控制,均天城和克亚城都要为我办事才能有永久通行权,你应该知道封氏家族的本事,远近闻名。”
凯特听到这里,忽然发疯了一样掐住了太后的脖子,愤怒的瞪圆双眼,咬牙切齿的喊:“你个毒妇,看来是你想做这个皇帝!”
见到凯特要置自己母亲于死地,迪成瞬间恢复了理智,拿起茶杯就摔在了凯特头上,大吼着让凯特松手。
而太后也在努力挣扎,她知道铎城是凯特的底线,那是他唯一名正言顺的,且是父亲让自己的兄长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凯特十分看重铎城,他认为叫斯伯捷爱贺去往铎城就是让其自进坟墓,如今用铎城激他,就是为了让他失去理智,好给迪成机会出手。
但她没想到,凯特突然扔下了自己,忽然面向迪成,狰狞的面孔朝迪成好似饿狼一样扑过去:“你就是我兄长的孩子!可恶的正统,你也想夺走我的东西!这都是我应得的,我自己得来的!”
他抓住迪成的肩膀,一把将他扔到了墙上,捡起地上的长剑,甩开要抓住自己的太后,抬手就将剑插入了迪成的肚子!
血花乱飞之时,太后眼前一黑,尖叫着大哭起来。
被滚热的、飞溅到自己冰凉皮肤上的血液所唤醒的凯特,踉跄两步,跌坐在沙发靠背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太后,又看向推开门,却惊愕的止步不前的艾米娅。
凯特摆了摆手,让艾米娅又离开了。
“你个疯子……”太后抬起头,扶着沙发站起来,用滚烫的口气朝凯特的脸上吐来:“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凯特看着太后血红的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反应。
“我告诉过你你不能杀他你忘了吗?你不能杀他……”太后崩溃的看着凯特,情不自禁的呜咽着说:“他是你和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凯特听到太后这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脑袋里“嗡”的一下鸣叫起来。迪成还在墙上抽搐着,而直勾勾的看着迪成的凯特,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听不到太后的解释,只自顾自的回想那时他和魏清在一起时的时光。
他们本来是因为误会在一起的。魏清一直以为凯特才是自己的未婚夫,一直到结婚时,才知道真相。而自己的丈夫,沉迷于政事和军队,从来不近女色,偶尔的甜蜜却也短暂十分。空虚和寂寞,以及丈夫的冷漠,带来的,就是越来越放肆的旧情复燃。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事一定会为魏清和她的孩子带来灭顶之灾,而凯特的自私和绝情,也让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挂念。
凯特看着被自己亲手“钉”在墙上的迪成,还满眼惶恐的看着自己。他愣了很久,才说:“这是他的命数。”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绕过太后走出屋子,宣布迪成皇帝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