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心中定然已经有了答案,而孙女便也直言不讳了。
和亲乃是常见的,这并非过错,但送储君之女和亲,却并非是明智做法。
这历朝历代的和亲虽多,但鲜少用皇室嫡亲的公主郡主和亲,常常是从皇室的旁支之中,择一二清白女子,另封公主郡主之位,再行和亲之事。
即使大妹妹近日所做之事不好,但大妹妹仍是太子妃娘娘嫡亲的女郎,就算郡主之位被夺,那也还是储君的嫡女,怎么可随意就打发去和亲?
我大盛朝虽今日战败,并非是因又并非是到了要亡国灭种的时候,怎么能做如此软弱之事?
所以皇祖父请恕儿臣直言,儿臣相信皇祖父乃是一代明君,并非做下如此决定之人,不知是何人竟向皇祖父进下如此言论,蒙蔽了皇祖父,此人非蠢即坏,更甚至有动摇民心国本之谋逆之心!”
她这字字句句,倒是掷地有声,而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竟是毫无恐惧之情。
不过萧云疏这话说着还是有一些心虚的。
她站位站在角落里,身后就是宴容,旁人看不见她背后的官司,只有宴容能瞧见。
萧云疏面上正气凛然地说着这些,其实她背后的手一直在冲着宴容打手势,这手势就明显是在冲着宴容讨饶了。
毕竟她这般说,好像就是在说宴容又蠢又坏了。
——自然,萧云疏也知道宴容可不会做直接对着元兴帝、撺掇元兴帝将萧敏送去和亲的事情、
所以萧云疏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提出这件事情的人非蠢即坏,她这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其实就是当着萧淼的面,在元兴帝的面前给萧淼上眼药。
而且宴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看看他上辈子最后干的那些事情,那不也就是有谋逆之心么,萧云疏也觉得自己没说错。
当然这些理由归这些理由,讨饶还是要的,她这般不停地比手势,不过是怕宴容听了不高兴。
宴容倒本来没有太大的感觉,看到她这讨饶的手势,忍不住抿唇想笑,不过这般嫦场合他笑不得,只好低下头去。
而萧云疏说的时候,元兴帝正好看到宴容低下头去的模样。
他以为是宴容被萧云疏这般说得有些挂不住面子,这才感觉心中轻松一些。
元兴帝的脸色虽不好看,但他并非是昏聩之君,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张嘴竟是这么能说。”
萧云疏吐了吐舌头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只是皇祖父从前没见过儿臣巧舌如簧的样子。”
她刚刚还说的正气凛然,如今转眼间就又成了撒娇俏皮的小姑娘了,反观萧敏还只会瘫坐在地上抹眼泪,谁高谁低高下立见。
而元兴帝却又说道:“你听到了没有,你阿姊想的比你长远许多,你说的那些乍一听有道理,其实却会引起民愤。你在御书房看了这样久的书,竟是连这些都没想明白,还没有你阿姊聪明,看来你还有许多书要看呢。”
他这话一说,在帘子后头站着的人就再也站不住了,只能走出帘子,冲着萧云疏拱手抱拳:“是郡主想得更长远些。”
这走出来的人果然不出萧云疏所料,就是萧淼。
萧淼确实比萧敏要能忍许多,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被萧云疏这般指桑骂槐地痛骂的恼怒,脸上看着淡淡的。
而萧云疏听到元兴帝说的那些话,其实就能明白,这事儿只能算是揭过去了。
元兴帝明面上是在斥责萧淼想的不长远,其实只是将事情从萧云疏说的“动摇民心、谋逆反叛”上移到了萧淼自己不够聪明上。
毕竟前者只是蠢,后者却是大逆不道了。
看来萧淼这凤凰蛋在元兴帝的心中还有几分份量,否则元兴帝也不会这般替他说话。
但萧云疏可不是急性子,她比这宫中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事情不能够一蹴而就。
今天元兴帝确实还帮萧淼说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云疏今日给元兴帝上着眼药了。
元兴帝此人生性多疑,只要能够在他心里存下一点儿怀疑的影子,日后就可以一点一点将萧淼这个毒瘤拔出去。
来日方长。
萧云疏与萧淼对视一眼,萧云疏可以做到眼里毫无阴霾的看着他,萧淼却还是只能够错开眼神去,不再看她了。
这么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最后就这么成了个乌龙。
萧敏不必去和亲了,萧云疏也当然更不必去——不过既然萧敏不用去和亲,那她那公主位份就也不必得了,更甚至因为她今日又要发疯伤人,元兴帝已经对她忍无可忍,不愿意再多留她了。
只是年节毕竟是重要节日,元兴帝只允许萧敏在宫中呆到十五,等上元一过,萧敏就要即刻再回到大佛寺去。
而这一次,元兴帝没有明说萧敏究竟要在大佛寺里呆多久。
没有说,那就意味着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这就和萧衍那上朝的时候一样,同样的遥遥无期。
事情定下来之后,元兴帝便决定将和亲的人选换成另外一个宗室之女,这女子是从前襄亲王的长女,但不过是个侍妾所生,并无郡主位份,更无俸禄,在襄亲王王府之中并无多少存在感。
不过她还算生的花容月貌,也是刚刚及笄半年的年纪,元兴帝便直接擢升她为公主,一道圣旨将她定为和亲公主了。
之后的事情应当就与其他的政事有关,元兴帝就不会留女眷在御书房之中多呆了,只是到了他做下决定的时候,太子妃竟然还是没有来,这叫元兴帝愈发厌恶张氏。
自然,还有一个到现在也没有来的萧悦。
元兴帝平生最恨忤逆他的旨意之人,他觉得太子妃不来,乃是倨傲;而萧悦不来,那恐怕是早就知道来了没什么好事儿,干脆装聋作哑。
这一个太子妃张氏,一个太子之女萧敏,外加这两个在元兴帝的心中已经被厌恶到了极点,不出意外的话,元兴帝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再看到她们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