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殷生得比萧云疏要高大一些,她直接往毫无防备的萧云疏怀中倒,差点将萧云疏都压得摔倒在地。
萧云疏一见她情态,便知道她这是出事儿了,连忙伸手去搭她的脉象,见她的脉象又急又乱,又伸手在她脖颈边上按了按,便发现她脖子上的经脉已经完全鼓了起来。
“云疏,是方才……方才的斋饭有问题……”
萧淮殷上一刻还在与萧云疏言笑晏晏,如今她却已经软倒在萧云疏的怀中,双目之中已经很是无神,甚至眼角都不由得沁出了泪来。
如今天色渐晚,萧云疏看不清她这泪珠,却下意识地用手揩了,然后用舌尖一舔——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这不是泪,这是血!
萧淮殷这是中毒了!
萧云疏心中已经沉了下来,不过她素来生性平静,就算心中如何擂鼓,却还是能够维持住自己的内心的平稳,飞快地想今日之事究竟如何。
方才用膳的时候,两人所有的斋饭都是一样的,不过也许是这寺庙之中的厨子也稍微揣摩了一下两人的喜好,所以给两人一人上了一道不同的点心。
萧云疏的那一点是个藕粉桂花糖糕,而萧淮殷的那个则是一碟子盐渍的梅子。
萧云疏用膳慢,萧淮殷吃的快些,吃完了斋饭之后就要用点心。
她吃了一口那梅子之后,便面露苦色,说是自己的口味向来很淡,但这梅子腌制的不好,放的盐巴太多,咸的要命。
萧云疏便将自己的藕粉桂花糖糕推到萧淮殷的面前,叫她吃吃这个甜的点心压一压这个咸味儿。
萧淮殷因与萧云疏熟稔起来,也不客气,便将碟子里的三块藕粉桂花糖糕吃了两块,而萧云疏觉得今夜的斋饭已经够多,便没有用那桂花糖膏,只吃了一颗盐渍的梅子,果然又咸又酸,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有的东西两人都是同吃的,除了那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
萧淮殷莫名中毒,十有八九和那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脱不了干系!
她今日出宫带的奴婢并不是三思,而是筱青,萧淮殷则是带的自己贴身的一个丫头。
方才这两人才走了另外一道侧门上的山,之后就被这寺庙之中的规矩给带走了,说是侍女们不比主子们矜贵,需要一一见过佛祖。
这个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完全灰暗了下来,山中的夜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光亮的,尤其是这里的禅房都坐落在林中溪水之畔,如今更是一片灰蒙蒙的,周围一点儿光都没有。
萧云疏知道自己这是中圈套了。
那些人算准了她们今日在佛寺之中会放松戒心,而伺候的丫头们这个时候也还在寺中立规矩,不能过来伺候,这斋饭自然也没有婢女帮她们试毒。
萧云疏就是再谨慎,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动手——若非是萧淮殷口味淡,不吃那梅子,那一碟子有毒的藕粉桂花糖糕就当真能要了萧云疏的命。
萧云疏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夜空,不知这黑黢黢的黑暗之中究竟有多少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
她知道自己若和萧淮殷再呆在外头,恐怕凶多吉少,便连忙将已经昏死过去的萧淮殷背在自己身上。
萧云疏身体瘦削娇小,如今她能背的动萧淮殷,不过是将自己的死力气都拿了出来——说到底,她是怕死的,也更怕萧淮殷会死。
萧淮殷是替自己挡了一劫,萧云疏今日才生出来要和萧淮殷好好相交的心思,若她今日就因自己而死,萧云疏心中必定生出愧疚,不知如何是好。
她跌跌撞撞地将萧淮殷先背回了院子之中,顾不得如何喘息,便先将禅房之中所有的窗户和门都锁死。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如果真的有人瞬间冲进小院子,她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和萧淮殷都不会出事。
好在这禅房不大,一目了然,屋中并无旁人,叫萧云疏心神稍定。
刚刚用完的斋饭还在桌案上,那一碟子糖糕也在桌案上,萧云疏直接摘下自己鬓边的银簪,往这糖糕之中一戳,便看到银簪的尖尖迅速地变黑了。
有毒,且是剧毒!
萧淮殷面如土色地躺在床榻上,紧闭的双眼下有血泪涌出。
不仅仅是眼睛,她的耳孔、唇角、甚至连鼻腔之中。都一直有血液在涌出。
萧淮殷方才还在言笑晏晏,如今却这般景象,便是沉稳如萧云疏,此刻也不由得颤抖了心。
萧云疏不再管那糖糕,她坐在萧淮殷身边,重新给萧淮殷把脉,随后又翻看她的眼皮,以便通过她的情形,推断萧淮殷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但无论萧淮殷中了什么毒,对家下的这一步棋,下的是个必吃子儿的赢局。
若是萧云疏吃的带毒的糖糕,她死了,就一了百了;
若萧淮殷吃了带毒的糖糕,那背后之人就赌萧云疏不舍得放弃萧淮殷。
这门窗虽然关上了,但暗中必定有耳目在盯着,若萧淮殷过了毒药发作的时间还能活着,那背后之人就能够证明,萧云疏身怀医术。
萧云疏不由得想起来,缘何上辈子萧衍会知道她有太素金针,还这般想着谋求?
是否是有人在他背后指点,又是否那背后之人,压根就是借萧衍为个幌子?
毕竟萧衍上辈子取得太素金针之后,似乎并没有用过,那太素金针,多半是落入到了旁人的手里,真正要将她的太素金针拿走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人,恐怕一开始就怀疑萧云疏会医术,早就将目光盯准了她。
萧云疏这般一想,便堪破了一个她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细节——原来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有旁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了。
这个人并不是萧衍,而是一个到而今她才堪堪意识到的,一个从未显现过的对手。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看着萧淮殷在床榻上的模样,心中的念头却从未动摇。
她一定要救萧淮殷,萧淮殷决不能因她而死,若萧淮殷因她而死,她就会痛苦愧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