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不是陆明峥遒劲有力的字迹,而是规规矩矩,一笔一划的仿宋体。
罗烨!
这居然是罗烨的字,他终于来信了!
她就知道,那个孩子不会忘记她。
怀着激动的心情,祝晓敏急忙把信拆开,迫不及待的读了下去,可只读几句,整个人就已经惊住,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罗亭渊足足昏迷了三个月,那天车子离开一大队之后,他在车上病发,没能直接回京,而是紧急送进了平城的部队医院,抢救整整三天,病情稳定后,才又转回京城。
经过专家团队的精心治疗,终于,在上个星期醒了过来,让所有的专家都松一口气。
那天,给他会诊之后,几乎是所有的专家都连连摇头,更有两个坦言,以罗亭渊的身体状况,两年前就应该已经油尽灯枯,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
许是终于洗清了自己的污名,许是终于不再担心自己的儿子,终于,在离开知青点之后,他心底的一口气懈了,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可是罗烨不肯放弃,寸步不离的守在父亲身边,一直和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不是那些年的苦难,而是在知青点的点点滴滴。quya.org 熊猫小说网
白天的时候,他会抱着一块三合板刷成的小黑板,坐在父亲身边练字,写着写着又停下来,闷闷的和他说:“爸,我想给晓敏姐姐他们写信,可是又不敢,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你的事,我不能和他们撒谎,可是又怕他们难过。这么久没有我们的消息,晓敏姐姐会不会觉得我们把她忘了?可是……我很想她……”
终于,在整个人消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时候,罗亭渊奇迹般的醒了,睁开眼,片刻的茫然之后,张嘴第一句话就是:“罗烨,给……给她写信,说我没事。”
罗烨哭了,冲出去喊医生,专家团队又迅速集合,给他做一番检查之后,大家都松一口气。
罗亭渊居然熬了过来。
得到确定的答案,罗烨欣喜若狂,立刻取了纸笔,给祝晓敏写了这封信。
祝晓敏含泪看完,看到落款那里,罗烨的名字旁边有罗亭渊飘逸又显出些虚弱的签名,终于长长吁一口气。
原来,三年前把他要到知青点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已经在倒数,难怪,不管她怎样想尽办法给他补身体,他仍然是那样的削瘦。
专家说,他全凭一股意志支撑,上一世,他确实是在离开三个月之后辞世,而这一世,终究是熬了过来。
或者,是最后这三年的照顾给他争得了一线生机,或者,他的心底放进了他们这群人,有了另一些牵挂,终于留住了他。
总之,她很庆幸,他熬过来了,他怕他们担心,自己无力写信,就在罗烨的信后写了签名,让他们相信,他还活着!
这个时候,应该有同样的一封信寄去了知青点吧?
祝晓敏脸上的泪痕没干,唇角却已经掠上一抹微笑。
只要他能活下来,也不枉她为他耗一番心力。
时间很快,转眼已经是寒风凛冽,进了十二月,平城连着两场大雪,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二十七度,祝晓敏的兔皮大衣都已经挡不住严寒,穿上了陆明峥新寄来的军大衣。
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祝晓敏还是有些担心。
上一世,恒阴县在九号之前没有这样的大雪,却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是虽然放心不下,也只能写封信回去,催大家尽快进县城备考。
在恒阴县,十一月底的时候就是一场大雪,整个天地一片茫白。
知青们出去探探路,不要说去县城,就是去镇上的路都很难走,大家心里也不稳,把手里的工作做个安排,等过了几天路开,在十二月五号就跟着送鸡蛋的拖拉机进了县城。
老知青加上新知青整整四十个人,再加一个陈旭东带的助手和小谢靖,一辆拖拉机坐不下,提前和公社借一辆,一路进了县城。
从放寒假之后,严一民就已经和县一中打了招呼,这一天又是逢五送鸡蛋的日子,正在办公室里等着,见大家到了,留下助手和拖拉机手清点鸡蛋,自己直接带着知青们去县一中。
县一中的宿舍是十人一间,严一民借了五间,四个女知青加上小谢靖单独占一间,另四间男知青们自己分配。
为了迎接这次高考,县一中的食堂没有关,大家换了饭票,这几天就在食堂吃饭,倒也方便。
到了九号,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外边又是大雪漫天,外边的雪已经到膝盖深,大家一见,都是惊的面面相觑,暗暗庆幸。
老知青们还只是折服于祝晓敏的远见,新知青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有老知青们带着,早早进县城备考。
幸好,有老知青一起联系了县一中的宿舍,不然他们就是来了,招待所爆满,他们也很难找到住处。
下午的时候,严一民带了自己的爱人和妹妹过来,就直接住进女知青宿舍,帮忙带着谢靖。
知青点人多,每天有一大堆的叔叔抱来抱去,谢靖早已经习惯,倒是不认生,还冲着人直乐,好哄得很。
在平城,祝晓敏和何兰芳提前借了两辆自行车备着,看路况决定出行的方式。
四门功课,分两天考完,不管是平城的何兰芳还是在县里的老知青们,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从决定参加高考,大家就都处在紧张的复习中,哪知道四场考试下来,不止所有的试题答出来都是无比的丝滑,有一些原题居然是在他们以前的测验中见过。
只要他们认真做了那些测验,这高考还真是……舍我其谁?
而新知青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虽说祝晓敏把手里所有的卷子都给了他们,可是四年下来,题量是出奇的多,夹杂在题海里那些高考试题,有的人刷到,有的人没刷到,甚至有刷到的也没有重视,并没有追寻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