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宫门落钥,宫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岑尚书心里不禁起疑,莫非三皇子今日去勤政殿,并没有向皇帝求旨赐婚?还是三皇子求了,但因某些原因皇帝未答应?
岑尚书更倾向后者。
他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昨日三皇子选择亲自去威远侯府,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见外孙女,定是有所决断。堂堂皇子,若要得到朝臣的认可,行事须进退得体,最忌溜着朝臣玩,三皇子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那是什么原因,让皇帝没有赐婚?
岑尚书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府,看到在家里等消息的老妻,脚步一顿。
岑老夫人问:“三皇子今儿可是去找皇上求旨了?”
“应该去了。”
岑老夫人的暴脾气差点炸起来,“什么叫应该去了?他昨日做了那种事,若是不及时处理,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不知情的,以为阿识和三皇子有什么私情……”
不管是哪种,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名声都有损害。
岑尚书道:“夫人听我说,三皇子今儿确实去了勤政殿,但后来却未见什么消息,约莫是皇上有什么考量吧。”
听到事情出在皇帝身上,岑老夫人倒也不好再生气,只剩满腹担忧。
“如何是好?我都能想到,外头会传成什么样……”
岑老夫人心里不禁埋怨起三皇子,如果他不是那么急切,世人肯定不会多想,也不会连累到外孙女。
若是今日皇帝为他们赐婚,这事只会成为一桩美谈。
偏偏皇帝没有赐婚,传言这东西根本止不住,也不知道如何制止。
岑尚书如何不懂,宽慰道:“夫人莫要担心,三皇子那边再看看,不管如何,阿识是我的外孙女,我也是疼她的,必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岑老夫人听罢,只能叹息一声。
不过几日,京城里果然有了相关的流言。
三皇子突然去威远侯府喝喜酒一事,惹来不少猜测,很多人都认为,三皇子定是相中威远侯府的姑娘,再联系当日的情况,听说三皇子和岑尚书相谈甚欢,很多人都已经猜测出未来的三皇子妃会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其实这事会传得如此快,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相继成长,三位皇子妃人选备受瞩目,其中又数三皇子妃人选最受人关注。
太子深居简出,据说脾气暴烈,动不动就鞭打宫人,导致想嫁他的贵女极少。那些疼爱女儿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将女儿嫁入东宫,就怕福没享到,人便没了。
二皇子虽是贵妃之子,却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夫,头脑简单,不会体贴人,幸好长相不差。
相比之下,三皇子容貌俊美,光风霁月、文采出众,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不说那些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就是权贵世家的主母,亦觉得三皇子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
因关注三皇子婚事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和三皇子有关的事,都会传得很快。
流言这种东西,只要有点影子,就会越传越快,也越传越像是那么回事。
很快,这传言已经演变成威远侯府正和三皇子议亲,就等着宫里的赐婚圣旨,等赐婚圣旨一下,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就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
这流言也传进了威远侯府。
裴绣整个人都惊呆了,跑去问她娘,“娘,那日三皇子来咱们家喝喜酒,原来是为阿识来的吗?怨不得咱们送宾客离开时,三皇子还特地过来呢,当时他看的也是阿识吧。”
威远侯夫人看自家这憨女儿总算反应过来,有些心累地道:“是的。”
“难道阿识以后会是三皇子妃?”裴绣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威远侯夫人暗暗打量女儿,委婉地说:“若是没什么意外,应该是的。”见她起身就要离开,忙叫道,“你要去何处?”
“我去找阿识,和她说这事。”
不等母亲说什么,她已经消失在门后。
威远侯夫人看她风风火火、没点正经姑娘家的样子,无奈摇头。
三皇子容貌出众、名声俱佳,京中不少贵女亦是对他十分倾慕,她这闺女对三皇子也是极有好感的。
威远侯夫人还担心自己这傻女儿知道裴织被三皇子相中,会心酸难受,哪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看那皮实的模样,显然还没开窍呢。
裴绣风风火火地跑去秋实院找裴织,没想到在秋实院前遇到裴绢。
“你也是来找阿识的?”裴绣一看她,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裴绢心情极好地点头,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好,慢悠悠地说:“一起进去吧。”
裴绣轻哼一声,抬步进入秋实院。
看到这对姐妹相携而来,裴织让丫鬟去给她们沏茶上点心,姐妹三个坐到窗边的榻上说话。
“你们怎么来了?”裴织笑着问。
裴绣迫不及待地问:“阿识,你和三皇子……”
她忙掩住话,看了裴绢一眼,虽然缺心眼,却也懂得规矩,没有在裴绢面前问得太明白。
裴绢端起茶喝了一口,笑语晏晏,“阿识,恭喜你了。”
“何喜?”裴织神色轻淡,端着杏仁露慢慢地喝。
“自然是恭喜你和三皇子。”裴绢用帕子微微掩嘴,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听说外面都传遍了,咱们家要和三皇子议亲,你以后就是三皇子妃了呢。”
裴织看她一眼,很平淡地嗯一声,慢条斯理地喝着杏仁露。
裴绢暗暗观察她,一时间也摸不准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不高兴嘛,却不影响她的食欲,瞧瞧她吃完杏仁露,又开始吃奶油松酿卷酥,接着是炸糕……和平时一样能吃。
说高兴嘛,也不见什么喜色,平静得好像听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的话。
最后裴绢懒得再揣测什么,找了个借口离开。
裴绣纳闷地道:“她到底来做什么?好心地告诉你这事?”
若不是事关三皇子,她都以为裴绢是来看阿识笑话的。
三皇子多好啊,名声在太子和二皇子之上,不知多少贵女想嫁他,若是阿识能嫁三皇子,裴绣只会为她高兴,觉得好姐妹有一个好归宿。
根本没什么可笑话的。
“应该吧。”裴织反应不大,将案几上的蜜汁麻球推过去给她,让她尝尝。
裴绣很快就将裴绢的异样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问:“阿识,你喜欢三皇子吗?你和三皇子是不是……”
“没有!”裴织笑了下,“我和三皇子以前没什么交集。”
裴绣哦一声,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和三皇子私下认识呢,他倾心于你,想娶你为三皇子妃。”
裴织一脸不可置否。
见状,裴绣问:“阿识,你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什么反应?”
“你和三皇子啊!三皇子可是京里很多贵女想嫁的夫婿呢,他竟然相中我的姐妹,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不是说阿识你不好,我们家阿识漂亮又可人,他会看中你挺有眼光的……”裴绣还是护着自家姐妹的,“上次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我听说有很多贵女倾心三皇子,有镇国将军府的、定国公府的、甚至还有宣仪郡主……”
她掰着手指头,将她所知道的,京中倾心三皇子的各府姑娘都说了一遍。
这么数下来,竟然有十来个,都是家中较有权势的人家嫡女,还有其他那些她不知道的呢。
裴绣越说越愕然,“三皇子妃原来是个香饽饽,没想到竞争者这么多,阿识你真厉害!”
裴织觉得有些腻了,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慢地喝。
反倒裴绣看得十分无奈,自家姐妹未免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这事和自己无关,没有一点闺阁姑娘家的羞赧。
难道阿识不喜欢三皇子?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裴织随意地道,“我和三皇子不熟,都没见过几次面。”
裴绣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自从二叔二婶去世后,威远侯府更是远离京中顶层权贵圈子,和宫里的皇子根本没什么接触。
那三皇子怎么会相中阿识?难道三皇子不知在哪里见到阿识,对阿识一见钟情?
裴绣终于想到关键,兴奋地去问裴织。
“大概是因为我外祖父吧。”
裴织很残忍地给了个直白又不浪漫的答案,成功地破坏小姑娘天真的幻想,感觉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就在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烈时,宫里突然传出消息。
太后要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勋贵世家的女眷进宫赏花。
这不年不节的,甚至不是宫里哪位贵人的生辰,突然要举办赏花宴,明显在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
太后这是要为年长的皇子们相看皇子妃。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都轰动起来。
那些有心为自家姑娘争取皇子妃位置的权贵世家都暗暗地摩拳擦掌,准备在赏花宴大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