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幻空花

第一章 梦幻空花

听雪楼系列5200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香燃尽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么就准备着‘诀别’吧……”

“以澜沧为界勒住你的战马!如果非要强行吞并整个武林的话请想想你将要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不想她成为月神的祭品的话。”

只听得到话语然而努力地看着四周他却无法看到任何清晰的东西。一切仿佛是虚幻而不扭曲的似乎隔了一层袅袅升起的水雾——他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是无数穿着白袍的人影一起一伏不停止地做着机械的膜拜状奇怪的诵唱之声如波涛般传入耳膜——

“在巨屋中在火屋中

“在清点一切岁月的黑暗中

“请神——

“告知我的本名!

“当月自那一处升起

“众神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

“但愿但愿此时——

“我也能记起自己的本名!”

声音带着奇异的音韵和唱腔如潮水一样慢慢漫进人的耳膜从耳至脑、至心……让他渐渐有昏昏沉沉的感觉一时间似乎时间都已经静止——只看见唯一一点清晰的火光:那檀香的光在慢慢移动、黯淡下去!

他无法回答只有冷汗涔涔而下。

“时辰到了……祭典开始!”

那个声音毫不留情地宣布忽然间——四周变成了血红!火!是四处燃烧的火!

他看不到她——然而却清楚地知道她被火海吞没了!她在火里……她在火里!

“阿靖!阿靖!”他终于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用力地拨开迷雾四处寻觅着对着那虚空中的声音厉声喊“——住手!快灭火!放她出来放她出来!——我答应你们!”

“迟了……已经迟了……”

“焚烧一切的红莲火焰一旦燃起将烧尽三界里的所有罪孽……”

“住口!让她出来!”他想斩开重重的迷雾却现那却是如水一般地毫不留痕迹……他不知道她在哪里然而他知道她在火里……在烈焰的焚烧里!“放她出来!快让她出来!”

他开始失去了控制一直往火焰的深处冲去——

“施主请止步!”

忽然有什么清冷如水的东西滴了下来彻骨寒冷让他神志忽然一清!

“大哥!大哥!快醒醒!……快醒醒!”陡然间旁边有近在咫尺的真切的呼喊同时感到有人用力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肩。他睁开眼睛是熟悉的书斋里的摆设然后看见的是三弟南楚焦急担忧的脸——

“大哥……你被魇住了。刚才你的额头和全身忽然象火烧一样的烫!”南楚沉静的眼睛里也有掩饰不了担心和失措——“靖姑娘料的不错果然是有邪魅入侵!”

“哦?”他却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想着方才假寐时候的梦心里也有异样的不安。

“幸亏明镜大师及时喝破大哥才醒过来——”顺着南楚的目光他看见了旁边正合十默诵着的老僧——僧人的手上还有一个净瓶方才自己额上的水只怕也是这位弹上去的。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然听老僧不停诵着的居然是那部号称所有经文之“心”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许久等老僧念完了以后他们才看见开眼后的老僧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火一般的血丝!

“施主……方才你被困在那人的用灵力结成的‘界’里头了。好厉害的术法……这一次是侥幸对方没有出全力要是——唉只怕贫僧也不能抵挡啊。”

“世上果然有所谓的术法和幻力吗?”萧忆情啜了一口茶滋润了喉咙更加惊讶地觉喉咙里居然真的有火的气息!但是他只是静静地问“拜月教的术法是佛、道、儒中的哪一流派?——中原可有能压制它的方法?”

老僧缓缓摇头:“不瞒施主……拜月教不属于任何流派传说是以道教为主结合了远自西域东瀛的术法和苗疆的巫蛊之道以月为最高神明以教主为凡世最高领袖。自开创出来后流传于两广云滇之地已有一百多年教徒无数势力庞大。

“不过据老衲所知虽然在苗疆信教之人众多但是大部分人却只是信奉教义的一般教徒而已连教主都是不修习术法而潜心研究教义之人——真正懂得术法的教中不会过十个人再加上地方偏远所以在中原一带对于拜月教的所知很少也不足为奇了。”

萧忆情微微颔——看来自己一开始就派阿靖去大理果然没有错误啊……本来是想借助风雨组织的力量先除去拜月教里最棘手人物的但出乎意料的秋护玉居然拒绝了。

“那么大师可知道‘迦若’这个人?”他问。

“迦若?”老僧身子一颤手里的净瓶不自觉的一倾水溅出了少许。

“就是拜月教的大祭司。”南楚在一边轻轻补充“苗人的传言和教徒的描述并不可靠我们搜集来的资料里却没有丝毫他的过去历史和师承来历。我们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物?”

“枝上繁花天心明月。”蓦然间明镜大师手执念珠默诵然后开口打断了南楚的话——“错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一时间连萧忆情的脸色都沉了沉但是还是不说什么。

“难道他还真的是神不成?”南楚扬眉冷笑手按上了腰畔的剑柄。

“阿弥陀佛……或许是。”老僧合十淡淡答道“灵力如此看破红尘生死出三界五行他的修为已经到达了飞升之境——在凡人眼里已经是神了。”

“就是说……以凡人之躯是根本无法和他相抗衡的吗?”听雪楼主终于问目光深沉莫测“用武之道根本不能和术法相对抗吗?”一边问他双手开始不自禁地微颤起来有无法掩饰的恐惧预感传来——

阿靖!……

“撤!”眼看着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钟木华知道这个破庙中的神秘人实在是太厉害立刻下了命令“我来断后快回去禀告靖姑娘!”

顾不上收拾同伴的尸体听雪楼残余的子弟立刻往外冲去——

“钟老!门、门不见了!”陡然间先到门边的一名帮中子弟出了骇然的喊叫。

“蠢材!莫吓破了胆、看花了眼!——听雪楼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白老人一边全身心地戒备着破庙中那个不知隐身何处的神秘人一边呵斥着属下慢慢往外面退去。

“老天!门、门呢?门真的不见了!”然身后楼中弟子人的叫更加众多几乎所有人都出了惊讶恐怖的呼喊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他的脸忽然因为恐惧而抽搐!——果然门没有了!在原来进来的地方门没有了!

“擅闯神庙者——死。”

昏暗破烂的庙里某一处忽然传来了冷冷的声音宛如空谷回声般萦绕。

声音方起钟木华闪电般地飞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刀砍了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刀砍中的是血肉之躯。然而定睛一看刀上面容扭曲的却居然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子弟!“钟老……为什么、为什么……”

白老人骇然抽刀死尸扑倒血流了一地。

身后子弟虽然悍勇但是看见如此诡异的局面也不由惊呆在当地!

“快逃啊……不管了把墙砍倒吧!”终于有人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然后疯狂般地动手开始抽刀往黄土墙上砍去。然奇怪地刀落之处感觉居然是软绵绵的。

“噗!”忽然间墙里喷出了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砍我?……”墙问带着震惊和不敢相信然后缓缓瘫倒——倒地后却竟然化成了并肩作战的听雪楼的同伴!

在死人倒下以后那一道黄土墙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拿刀的子弟骇然尖叫神志昏乱已极只顾拼命挥刀乱舞护住周身——“妖怪!妖怪!”

“以汝之血肉为祭献月神之美酒……”庙里又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扑簌簌一声轻响角落里忽然飞出了一群五彩的蝴蝶如幽灵般飞向剩下活着的子弟。

滇中气候温暖本来就多蝶类大理更有著名的蝴蝶泉——但是在这样恐怖的夜晚看见那些美丽不可方物的蝴蝶每个人心里都冒起了寒意……可是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所有人只是又恐惧又沉醉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那些美丽动物的翩然靠近。

钟木华全身冷汗心里虽然在告诉自己要立刻拔刀但是偏偏身体却仿佛在沉睡。

蝶在一些子弟身上落下了然后从容优雅地展开卷曲的针状尖管刺入脖子上的动脉……一个子弟两个子弟……慢慢地所有人都带着惊惧交加的神色倒下了。

妖怪!妖怪!他一遍遍在心底骇极而呼可是没办法挪动身体……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绚烂无比的彩蝶缓缓飞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吸管慢慢展开——

“唰!——”

忽然他觉得刹间有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破空而来直斩向他!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快带子弟们走!”陡然身边有人伸手推了他一下——一推之下他登时现身体重新可以移动了——“靖姑娘!”

他惊喜地脱口呼了出来只看见绯色的剑光如同闪电一样在破庙里四处回翔一只只绚烂的蝴蝶在剑光里被斩为两段!——

然蝴蝶落地后却居然化成了一片片纸灰!

还没有死去的弟子都恢复了知觉每个人都低声惊呼:“靖姑娘!靖姑娘来了!”

陡然间似乎战意重新燃起。

“钟老快带他们走!”斩落了最后一只蝴蝶后一身绯衣的女子落在破庙堂中静静地执剑凝视着某一处虚空头也不回地对属下断然吩咐。

“可是属下怎么可以让姑娘一个人……”钟木华知道那个神秘人的厉害不由担心。

“你们在这里也是送死!以你们的能力又如何能抗拒术法?”阿靖解释了一句已经不耐烦起来厉声道“快走!这里我来对付就行了!——我替你们破开了迷障快走吧!”

钟木华和听雪楼众弟子回头赫然看见庙门已经重新在原来的位置上出现!

一行人不敢多耽搁立刻从那个神秘的庙里鱼贯而出。

门外正是满月时分月华如水繁星满天。在呼吸到野外清新的空气和感受到拂面的微风时所有人都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立刻回去告诉楼主:对手的实力比预先想的要强很多!请他立刻加派人手过来!——记住了一般的武林高手没有用要派术士和阴阳师过来!”

在退出庙门的时候钟木华听见了靖姑娘用传音入密吩咐。

“这种撒豆成兵的小伎俩也只能对付一般人。——既然我们碰上了祭司大人就不要用障眼法躲躲藏藏了不妨拿出一些真功夫给阿靖看看罢!”空荡荡的庙宇中绯衣少女负手握剑轻轻扬眉冷笑对着空空如也的月神龛说着话。

话音未落神龛上忽然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人来——仿佛是烟雾的缓缓凝聚幻化出了人形。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白袍如雪漆黑的长不曾束起一直垂落到腰际等到他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有宝石的光辉在他间闪动。

他右手轻轻抬起凌空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忽然间神庙的地上有烈烈的火焰分两路烧了过来把她围在了火焰中间!

“稍微厉害了一点……不过还是障眼法!”她扬眉继续冷笑莲足轻抬安然从火上踏了过去“这不是真火——只是幻象而已……”

脚步刚踏出火圈忽然间头顶劲风袭来!——她纵身飞出半空中如飞燕回翔般凌空一个转身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一块大石从天而降已经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挥剑轻触完全是金石交击的声音不是假象。

“飞来石?”她终于颔微微笑道“五行搬运**……阁下终于露了一点真功夫了。”

“你就是听雪楼的舒靖容?”白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空谷回声一般缥缈目光惊电般落在庙中那个绯衣的女子身上带了一丝诧异。

女郎微微点头:“迦若公子幸会了。”

然而语气蓦然一转听雪楼的女领主冷冷道:“方才阁下竟用术法杀我听雪楼子弟!——祭司难道不知用阴阳术杀害不会术法的普通人是触犯法家大忌的吗?!”

似乎被她的责问弄的怔了一下迦若轻轻抬手用右手食指抚摩着额环正中的一颗宝石淡然道:“——既然你懂得一点术法的皮毛就不该不自量力地来向我挑战。”

“听雪楼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中原武林已经在他囊中萧忆情却居然连滇南漠北之地也要染指……身为拜月教的祭司我只有把对月神不敬的人全部杀死!”

淡淡地说着话陡然间他头顶出现了三尺灵光!那是修行极深之人才拥有的无上法力的象征——那几乎接近于神的力量!

阿靖的手指暗中用力握紧了剑——她再次觉面前的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即使是她当年的师傅也未曾在术法修为上达到这样的境地啊……

“术法有巨大的反噬作用施用的法术越高明那么反过来作用在你身上的也越厉害——要杀我你自己也一定要付出相当代价的。至少你要用分血**那样的阴阳术才能够制住我吧?”

虽然掌心里已经有微微的冷汗她还是站在那里从容地对着神龛上那个白衣男子说话。她已经无法后退。面对着术法先要意志绝对坚强如果一旦出现动摇便更容易被对方所趁。

迦若的目光再一次闪出了惊讶之意——

“居然能说出分血**的名字……听雪楼的靖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为何你们听雪楼妄图并吞拜月教?而你为何又站在萧忆情那一方?天意如此……莫怪我毁弃世间英才。”

有微微的冷笑从他的嘴角逸出冰蓝色的眼睛里忽然有闪电般的亮光!——

“不用分血**一样可以杀了你!”

阿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中的剑如同一袭羽衣一般展开全身笼罩在了绯色的光华之内。然她的身形方才一动迦若的双手已经虚合在胸前作膜拜状嘴里吐出了奇异的咒语——“可依陀洛阿梵密托安谛。”

这是、这是在……召唤式神!

不过……好熟悉的咒语啊……

已经来不及在多想阿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极其凌厉的杀气。在额环上宝石光辉闪动之际她已经看见虚空中有烟雾陡然凝结迅幻化成了凶猛异兽之状、猛扑而来!

“饕餮!”看见人脸羊身的猛兽露出尖利的獠牙全身雪白的长毛如风一般舞动阿靖脱口惊呼——那种上古传说中食人的魔兽!

她的眼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瞟了神坛上的迦若一眼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神色变化掠过她的眼眸。然而同时她手中的血薇剑却是片刻不迟的刺向猛兽剑尖如同蝉翼一般颤动着展开瞬间变幻万方不知攻向何处。

猛兽咆哮立起带动的劲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阿靖不退反进手中的剑直刺饕餮颈下的三寸饕餮的动作居然快的惊人一转头立刻用獠牙格住了剑刃——那样的幻兽居然用獠牙挡住了锋利无比的血薇剑!饕餮同时大吼有炎炎的烈火从口中喷出。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忽然绯红色的光华从剑刃上瞬间升起在剑尖吞吐不定——剑气!在不能再进一步的情况下她用内力将剑气从剑尖生生逼出闪电一般刺入猛兽的颈下三寸之处!绯红色的剑气宛如真实的兵刃一般直刺入幻兽的体内去。

饕餮再次负痛咆哮跳了起来口里的烈火更加猛烈吞吐到方圆三丈的范围。此时一人一兽的距离已经是非常的近那一瞬间看着饕餮额头上那一处朱红蓦然有异常熟悉的感觉在绯衣女子的心中泛起。

阿靖的脸色微微一变脱口低呼:“啊?”

在火焰转为蓝色的瞬间阿靖足尖一点已经从地上跃起凌空回旋右手中的剑忽然焕出了绚丽之极的光芒竟然压过了火光!

剑光横空的时候矫若游龙惊起一剑就割断了烈火!——然后绯红色的剑光如同烟火般散开聚为三点星光迅之极的滑落顺着凌空一击的去势刺向饕餮的额头。

面纱扬起御剑临风的绯衣女子眼神烈烈眉头微微蹙起眼色冷冽而倔强——看入白衣祭司的眼中连伽若居然都忍不住一怔。

——那样的眼神……竟有令他蓦然一动的记忆。

其实在看见听雪楼女领主袖中流出那一道绯红色的剑光的刹那他就有强烈的不安的预感——此次迎战听雪楼司星女史冰陵曾为他占卜过吉凶然而结果却是令拜月教所有人都脸色苍白:

星宿相逢客星妨主大凶。

“沧海龙战!”

看着那三点飘忽不定的剑光伽若眼色蓦然剧烈的变了脱口而出。同时他抬起了手想要召唤回式神——那带着宝石指环的手指居然是颤抖的。然而已经晚了。

阿靖的剑惊电般的落在了饕餮头上。

然而听到了大祭司忽然间脱口而出的招式名字绯衣女子的手也是剧烈的一震。在触及幻兽额头时她手腕一转剑柄下压剑尖平削只是唰地一声敲击在饕餮的鼻梁上。

“嚏!”出乎意料那个凶猛的幻兽忽然怔住了那轻轻一击似乎正骚到了它的痒处饕餮站在原地左右摇头打了个响鼻然后忍不住的继续喷嚏连连。

“啊?……”片刻间执剑指住猛兽的绯衣女子终于彻底的呆住了眼神瞬间万变。阿靖的剑在饕餮的双目之间顿住手仿佛忽然间无力了剑再也刺不下去。

幻兽的主人仿佛在那一个刹那也被施了定身术居然忘了趁着这个空挡出手伽若的手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却不知道是指向人还是兽。

然而阿靖的行动更反常——她居然完全忘了面对的是如何可怕的对手也忘了眼前这只幻兽是以人为食的饕餮她只是抬手缓慢地摩挲着幻兽雪白的鼻梁和下颔仿佛看着一只驯养的宠物。

奇怪的是饕餮居然没有一丝凶狠的反应反而温驯的垂下头享受似的半眯起了眼睛凑过来嗅着身边人似乎认出了什么眼神越的驯服和欢跃起来。

“……朱朱。”

眼色恍惚的站了片刻忽然间有低低颤抖的两个字从阿靖的嘴角滑落。

“嗤呼——”饕餮对于这个称呼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伸出舌头舔了舔绯衣女子的手同时将类似人的脸凑了过来偎在她怀中。

“果然是……”阿靖脸色一直是恍惚的这对于一向来冷漠从容的她来说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久历江湖连她的心都变得和剑一样寒冷。然而此刻在人脸羊身的饕餮亲热的凑过来时“叮”的一声血薇剑居然从她剧烈抖的手中滑落地面。

阿靖的手居然已经抓不住她视为生命的血薇。

“天……真的是……”绯衣女子的手抚摸着幻兽攀上了那一对蜷曲的角手心里粗砺的感觉是真真实实的却依然宛如梦境——那十年前让她曾经死过一次的梦!

幻兽一旦诞生就选择主人与主人气脉相通——如果这只幻兽就是朱朱的话……那么它的主人岂不是——?!

虽然手已经颤抖的不受控制阿靖却霍然回头。

那么近的距离一回头她就看见了拜月教大祭司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中原罕见的深蓝色犹如深邃而泛着冷光的大海。

果然……是那样的眼睛。没有错。

仿佛遭遇雷击阿靖身子猛烈一震眼神涣散了又凝聚眼前的人也是模糊了又清晰。

往日最惨酷、最痛苦的回忆忽然间就在眼前来了又去的徘徊。

不可能……不可能还是今天这样……

“沧海龙战血玄黄披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忽然间仿佛也是在证实什么一样深深的打量着她对面的白衣人缓缓吟出了一诗。熟悉的句读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句子——那十年来一直只是在她最隐秘的梦中萦绕的句子!

真的是他……

陡然间阿靖反而安静了下来仿佛想说什么却顿了一下只是迅回身足尖轻踢“唰”的一声血薇剑如同血光从地下一跃而起!

伽若蓦然退开一步招手唤回了幻兽剧烈波动后的眼睛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这时才记起对方的身份眼色冷漠而充满了戒备。饕餮有些恋恋不舍但是身子还是在主人的操控下变得稀薄慢慢地淡去消失。

阿靖反手拔剑然而却没有进攻的意思死死的看着面前白衣披的祭司忽然清啸一声抽剑凌空——片刻之间游走神庙四处仿佛化身千万绯红色的光芒陡然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剑气凌厉的让人不能喘息。

沧海龙战。

披长歌。

易水人去。

明月如霜。

那一个瞬间剑光横空之处她一口气挥洒出连续的四式——即使进入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这四招也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才使全过——

那还是她两年前在洛阳第一次遇见听雪楼主的时候。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收剑她默然独立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是侧头静静看着神坛上那个人——那个白袍黑的男子结了一个防御术法的手印看着她当空舞剑——他的额上束着宝石的环衣袂上佩戴着苗疆最珍贵的灵草这个人仿佛梦幻一般不真实。

是十年前那个少年么?是他么?

难道那个她以为一去不回的最惨烈的回忆又回来遮住她的眼睛了么?

“怎么会是你……听雪楼的靖姑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当空剑舞后飘落的女子看着她手中清光绝世的血薇迟疑着仿佛隔了十年的时空伽若终于在神坛上缓缓叫出了一个名字。

“冥儿。”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和叹息宛如空谷回声。

然而这一个称呼并没有引起阿靖的回应。仿佛被这个声音引了什么回忆她的手忽然捂住了头似乎脑中有什么要爆裂开来一样欲言又止。

蓦地她转身从神坛上奔了下去。她要静下来!她要静下来想清楚今天晚上遇到的是怎么一回事!眼前似乎都是幻境——仿佛她一出声就会惊破所有的迷梦。

心神一失她再也无法看破那些魔障一直往那些幻觉中的出口奔去。她的脚步落处神庙中那些原先不敢撄其剑气的幻蝶纷纷重新飞起围绕着她舒展开长长的吸盘来。然而那个失神的女子根本懒得去顾及逼近身边的危险。

“去。”蓦然神坛上的祭司衣袖一拂一声低叱后所有的幻景都消失不见。

门依然在原来的地方绯衣女子的手触到了破旧的木门然后死命一推合身冲了出去。

她的长长的秀在风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转身时伽若看见她的手从眼角迅的擦过。

夜色苍茫。

伽若叹息了一声从神庙里面走了出来他没有推门只是轻轻松松的穿过那些土墙他的身体已经幻若无物——自小修习术法灵力惊人。而自从二十五岁那年起得逢奇遇的他在术法上达到了惊人的境界如今早已经做到了破除一切凡障。

然而他的内心呢?真的已经破除了一切凡障么?

他不知道……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已经做到了空无一物的境界——至少在十年前那一场噩梦之后重生的他无论在心境和修行上都已经提升到了新的境界。

而入拜月教以来修习教中密法日日静坐观心早已是不知人世物我两忘。

但是他现在隔了十年再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也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些苦笑原来他仍旧是有心的。

这十年前的往事无论在三个人中哪一个的心理都是永远无法消磨得烙印罢?

“祭司大人……”脚下忽然有人轻声禀报他一怔才回过了神。不知不觉他居然已经从神庙里走出了很远一直到了庙外的那片榕树林中。祭司的眼睛略略下扫看见了草中埋伏着的拜月教弟子他们都恭敬的匍匐着不敢抬头看教中的神话一眼。

凡拜月教弟子见教主与祭司必匍匐低头说话违者剜目。平日里连他走的路上都必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果他走过后白色的长袍上有一丝污痕那末当值的弟子就难逃处罚——甚至如果有人无意从他的影子上踩过都要被跺足。

拜月教几百年来的严厉规矩造就了拜月教主和祭司两个人在教中的无上权威甚至在整个滇中云贵百姓一提起拜月教都不敢直呼两个人的名字。

他曾经很不习惯这样的俯视特别是他刚刚来到拜月教时——那时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然而日子久了便也是习惯了。

再久下去对于匍匐在脚下的一切便不再在意。

至少这种做法隔绝了祭司和普通人的一切联系是能够赢得一个绝对清静幽闭的环境而对于术法的修习来说寂寞和与世隔绝反而是最佳的条件。

——不像以前在沉沙谷白帝门下时因为俗世的羁绊而几乎完全毁掉了一切。

沉沙谷……沉沙谷……

蓦然间祭司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慢慢地跳动起来越跳越激烈他有些惊惧的抬手压住了心口——生怕这样紊乱的心跳会被那些视自己为天人的下属听见。

然而耳边沉沉的心跳只是被意识扩大的幻觉而已拜月教的弟子们匍匐在地仍然不敢仰视他其中一个带头的低声禀告:“大人我们方才已经按您的吩咐伏击了先头一群从神庙里出来的……那些人被大人的术法吓破了胆很容易就了结了——只逃脱了几个。”

“哦。”他漫不经心的应着没有感到一丝意外——

这一次在神庙与听雪楼的冲突并非一次偶遇在事先他已经让冰陵做过了预测——这个地方和这个时辰他将会遇见这次侵犯拜月教的客星。

他本来是怀着一定要为拜月教除去此次大劫的想法离开月宫来这里亲自出手的。在神庙里和神庙外他都布下了极之厉害的术法结界还有伏兵。

长久以来在滇中普通百姓的膜拜和教中弟子的仰视中他都本以为能用自己的手扭转整个拜月教的命运。

然而在星宿相逢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命运的转折。

“可是大人……”见祭司那么冷漠的回答下属更是小心翼翼迟疑着半天才回复“最后那个从庙里冲出来的女子……我们、我们拦不住让她逃了还伤了几个兄弟……”

伽若反而怔了一下在明白下属们说的是谁以后忽然笑了起来:那自然的……凭着子弟们那种资质和身手又如何能拦的住千冥?十年不见了她的武功应该有了更长足的进步吧?十年前她就是个剑术的奇才了……

他自顾自微微笑了起来不说话。然而那些下属听到了祭司的笑却迟迟不见他说话各自心下忐忑不安匍匐在地上不敢出声。

“沧海龙战血玄黄披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忽然间脸孔贴着地面的弟子们听到了大祭司在轻笑过后曼声长吟了一诗然后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那声音便已经飘然远去。

那个弟子忍不住微微抬起了眼睛贴着地面偷偷扫了一眼然而全身忽然起了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只看见了祭司大人的长袍下摆。风一样轻盈的从草地上飘过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阻碍瞬间飘出很远。月光明亮然而草地上的影子却淡的若有若无。

“靖姑娘?你平安回来……可、可太好了!”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守卫的人来不及拔刀那一袭绯衣已经掠了进来。院中的人看到来人精神不由一震脱口欢呼。

所有的人都是疲惫不堪相互交换着怀中自带的伤药、扎着伤口。方才神庙中的一场恶战几乎让这一批来的所有听雪楼人马都非死即伤。

而方才神秘白衣人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身手和那鬼神莫测的幻象更是让很多死里逃生的武林人氏都受到了很大的震惊——出生入死过的江湖人并不害怕真刀真枪的拼斗然而对着几乎是刀枪不入、能翻云覆雨的对手他们却有了敬畏之心。

有一些胆子小一点的即使逃了回来到现在仍然吓得痴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心似乎已经有了涣散的迹象。而斗志也已远远不及刚刚从洛阳出时候那么昂扬。

听雪楼近年来纵横江湖北歼陕北三山九寨南扫江南五帮中间或有挫折也经历了一次内部的叛乱但是却从未遇到过外来如此大的挫败。

“听雪楼里有楼主和靖姑娘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事情——他们是人中的龙凤啊!”

凡是听雪楼的子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这样想过对于楼中的传奇保持着绝对的信心。所以这时看见靖姑娘平安的从那个诡异祭司手中返回大家的精神都是一振!在负伤的钟木华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是颤巍巍的站起等待着靖姑娘对下一步该如何做出决定。

然而面纱下绯衣女郎平素冷漠的眼睛里面却剧烈变幻着身子一直微微抖甚至连握着血薇剑的手都不自禁的颤抖。面对着属下的殷切眼光居然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许久虽然开口想说什么阿靖的手却在半途忽然转向抬起来抵住了自己的眉心仿佛极力稳定着脑中翻腾的思绪。

肃静。所有人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子眼睛里面都有掩不住惊慌之意——

如果连靖姑娘都在这一战后失态到如此那末……对付所谓的拜月教听雪楼又怎能有获胜的希望?

“大家先休息……我和楼主联系后再做决定。”许久阿靖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对着下属们道面纱下她的脸庞苍白如雪眼睛里有心力交瘁的散乱光芒。

“靖姑娘…你没事吧?”忍不住还是白苍苍的钟木华开口询问。这里他的资历最老如果他都不开口问什么别的人也不敢多话了。

阿靖微微摇摇头:“钟老我没事……只是也有些累了需要休息。对了烨火你进来一下。”她的手轻轻点向了院子房檐底下一直默不作声站着的朱衣少女。也只有这个少女经历了这次恶战后仍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

钟木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开让那个叫烨火的女子从人群中穿过来到阿靖身边。

阿靖低低对着她吩咐了一句什么两个人就推开门走进了阿靖的房间。

朱衣少女并不是听雪楼子弟只是在听雪楼人马离开洛阳远赴滇南时才由萧楼主从不知何处指派过来。她一路上都是非常安静的安静到让大家都以为她有哑疾。

然而那一次在大理苍山森林中大家正默默赶路她却忽然冲到了队伍前面拦住队伍对着靖姑娘、急切的说出了第一句话:“桃花瘴!”

所有人在瞬间停住了脚步然而大家都没有在道路前方的树木间现什么湿润的空气中只有鸟兽的鸣叫。阿靖有些疑问的看了看烨火朱衣少女被她冰冷的眼光看得微微低下了头去只是抬手指着左前方那一片藤蔓垂挂的地方细声道:“那里。就要飘过来了。”

话音刚落绯色的影子忽然消失在翠绿的树林里。

听雪楼诸人只见远处垂葛藤萝之间清光一现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映只见绯衣盘旋靖姑娘已经以惊人的度一掠即回。落地时大家看到那把血薇剑已经出鞘微微颤抖着摇曳出清影万千——剑尖上似乎有一缕湿润的雾气萦绕。

“唰。”阿靖回手将剑在身边的马匹上一划剑刚拔出马伤口附近的肌肉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桃红色!马仰头长嘶痛苦的开始踢人——好烈的瘴气!

“桃花瘴!”跟从的人纷纷惊呼了出来阿靖眼色一冷手起剑落骏马的头被她一剑斩断。痛苦的嘶叫顿时沉寂了鲜血从马的腔子里冲天而起——

“我们现在在下风处大家马上屏住呼吸跟着烨火走!”冷漠而决断地语声从绯衣女子唇边滑落——此时的她眼中的光芒让人悚然——就是那个曾为听雪楼踏平江南五派杀人灭门从不留情的女子!血魔的女儿!

听雪楼子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跟在朱衣少女身后急急赶路。烨火有些惊讶于女领主片刻间便对她委以重任忍不住大着胆子抬头看看绯衣女郎。

阿靖没有再说话只是打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萧楼主派来的人应该不会错……”等走出了这片林子大家在官道旁的亭子里休息阿靖才开口淡淡对少女道“他派你过来应该早考虑到你的所长。”

烨火低下了头——在这个充满了冷漠锋芒的女子面前她总是能感到无所不在的压迫感或许也是她太过于敏感的直觉罢?

“我、我小时候在苗疆长大……”她细声回答忽然正喝了一口皮囊里面水的绯衣女郎怔了一下手忽然顿住了许久才缓缓重复了一遍:“在苗疆…在苗疆长大么?”听到“苗疆”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阿靖的眼睛里忽然也闪过莫测的波光声音里面有些叹息的意味同时将血薇剑用手绢擦净。

“这样不行!”烨火一见便着急起来一把夺过手绢扔了开去那丝绢一沾到剑锋立刻染上了奇异的桃红色“桃花瘴很难除去除非用火淬炼剑锋才能除掉。”

“你是苗人么?”静默了片刻阿靖问。

烨火低下头去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我本来是苗疆土司那岩的女儿……后来寨子里有动乱父亲亡故了后我就流落到中原来和师姐弱水一起拜龙虎山玄天道长为师。”

“那岩……那岩?”绯衣女子低头又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面忽然有雪亮的光芒闪过!她迅的抬头看了一眼烨火眼神中的凌厉杀气让少女不自禁的一颤。

然而阿靖没有说什么只是侧头扶着栏杆看着亭子外南疆才有的极度茂盛的绿慢慢地问了一些其他巫术方面的东西等烨火一一回答后便没事也似的站起身招呼大家一起赶路。

烨火也跟着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间她的视线顿住了——

亭子的栏杆上靖姑娘倚坐过的地方赫然留着五个深深入木的指痕!

那以后阿靖对这个刚来到听雪楼的少女分外的倚重起来特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时时刻刻留意着听取烨火的意见。可奇怪的是虽然她声色不动烨火依然能从这个绯衣女子身上感觉到冷漠的锋芒。

靖姑娘不喜欢自己呢——烨火有些沮丧地想。

早知道让弱水师姐跟着来苗疆自己留守听雪楼反而更好一些吧?

这一次是听雪楼来到拜月教势力范围内第一次受到挫折靖姑娘照例会要听听她的看法——但是既然对自己有敌意干吗还要如此重视自己的意见呢?

“方才在神庙里面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离开了庭院里面那些人合上了房门在临时作为落脚点的旧楼中绯衣女子淡淡的问烨火。

“嗯。”烨火轻轻应了一声想着几个时辰前在暗处的她看到的神庙内不可思议的景象仍然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非常强的术法啊……那个大祭司他、他……”

“他如何?”将血薇剑搁在桌子上阿靖有些委顿的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神色里面有难以掩饰的疲惫问。

烨火叹息了一声凝神回忆当时按照靖姑娘的吩咐她躲在暗处用师傅教的心法用天眼细细观察那个人然而能透视过去未来的她居然什么都看不出。对于这个拜月教的大祭司同样研习术法的她只感觉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和压力。

“我什么都看不到。”朱衣少女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在他身上我只看到一片空无……”

想了想她记起了什么蓦然抬头补充了一句:“不过在他叫‘冥儿’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看到了什么?”忽然一直有些憔悴的绯衣女子也瞬间抬起了头冷冷问。

“一种颜色……”烨火再次被靖姑娘眼中的冷漠锋芒吓了一跳讷讷回答“我看到了红色……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大片的红色!……过去的和现在的都是红色……”

阿靖的眼睛一直在冷冷的看着这个懂术法少女。然而听到这样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她的眼睛里忽然有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烨火没有说话心里却一堵——在方才片刻间她从对面这个女子身上忽然感受到了极度激烈的感情是那样深沉的、绝望的悲哀…血色的悲哀。

靖姑娘和萧楼主一样在法家眼中都是属于意志力极强的人平日里他们的心都被很严密的隐藏起来即使是有天眼能透视过去未来的她们都无法轻易从他们心里看见什么。

然而方才这片刻烨火能感觉到那冰冷如岩石的心中蓦然有极大的波动汹涌而出。

那又是什么样的悲哀?

按照她的吩咐烨火从袖中拿出一张白字用剪刀细细剪成圆用手指蘸着茶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然后贴到了墙上。口中轻轻念着咒语在光线黯淡的室内那张圆形的白纸慢慢亮了起来最后竟然如同明月一样出了皎洁的光芒。

光芒中纸上印出了一个女子绰约的影子轻轻对着这边点了点头。

烨火布好了法事知道圆光那边的弱水已经感应到了便回头轻轻禀告:“靖姑娘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同萧楼主说么?”

阿靖打起精神微微点了点头——萧忆情的确是思虑周到才派了烨火跟随着来。

在进入南疆后因为和洛阳有千里之遥即使是飞鸽传书也是大为费时幸亏有了弱水和烨火两个人的术法才能迅及时的交换两边的情况和意见。

术法……如果外边那些听雪楼普通子弟见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术法人心会更不安罢?

苦笑着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想起方才和那个人的猝及不防的重逢眼中的感慨更深终于叹息般的吐出了一句:“和楼主说……”

“请派南楚过来吧……这一次我…恐怕应付不来。”

本来只是负责转述的烨火呆住转头震惊的看着这个绯衣的女子几乎不相信靖姑娘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来在江湖传说和听雪楼弟子的眼中血魔的女儿、听雪楼的女领主一直都是怎样桀骜不服输的人!连对着听雪楼主都从来不曾低头更不会对任何人显示出一丝的弱点然而居然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靖姑娘从来都不是一次挫折后就认输的女子!

烨火看着她再一次地她陡然感觉到了对方心中那难以言表的深沉悲哀。

再也不说什么她转过头去轻轻对着圆光那一侧的师姐转达了靖姑娘的意思。光芒中那个剪影也顿了顿似乎同样感到惊讶然后转头去禀告。

“萧楼主说他会加派人手过来这之前还请靖姑娘小心。”

出乎意料萧忆情那一边的回答却是迅的毫无迟疑。对于副手这样软弱的请求作为最高决策者的他却没有一丝责怪和质问的意思。

“好的……”阿靖长长叹息了一声回答。

“靖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烨火轻轻在问了一声感觉得出对方心中的不快声音更温柔了许多。

“和他说……那个伽若、伽若其实……”阿靖眼睛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摆手“算了没有什么说得了。”

烨火转过头去再无声的说了一句圆光那边的女子点了点头光芒便渐渐黯了下去最终那一片白纸就同壁上的墙纸一样平平常常。

坐在黑暗中仿佛在想着什么阿靖一直没有再说话。

“靖姑娘我先告退了。”静默地呆了半天烨火终于忍不住出口告辞阿靖只是轻轻颔不说什么烨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外面月华如水倾泻而入让房中如同铺上了一层水银而绯衣女郎坐在黑暗深处面纱后的眼睛如同寒星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

“靖姑娘……请多保重。”蓦然不知道为何她脱口说了一句。

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她能看见靖姑娘心底的悲哀……那样深重而沉郁的悲哀似乎是积累了十几年深沉的、绝望的悲哀一直隐藏在女郎冷漠的心底最深处。

那又是什么样的往事?听雪楼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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