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引着柳悦洳走进寝殿,她那张老脸因为奉承笑得褶子四起,“娘娘小心脚下,瑞妃娘娘的尸体刚被拉走,奴婢们还没来得及打理内殿。”
寝殿里空荡荡的很,一切家具摆放皆是按照宫规来,没有多一件花瓶,没有少一件香炉。
唯一出彩的便是那兰花。
一盆又一盆兰花摆在宫中,幽幽花香,扰人心。
“唉,真是可怜啊。”柳悦洳一脸哀愁的看着这里,语气悲悯至极,“瑞妃为何想不开自杀了?”
王嬷嬷想攀上兰妃这颗大树,赶忙答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瑞妃娘娘死得着实奇怪。”
“何出此言?难道说瑞妃不是自杀?”
王嬷嬷接道:“是自杀不假,但死去,瑞妃咒骂皇后娘娘。”
这引起了柳悦洳的好奇,问道:“瑞妃跟皇后无冤无仇,为何要咒骂皇后呢?”
王嬷嬷没啥戒备心,满心只想奉承人,“皇后娘娘好心给瑞妃治病,嘱托御医所每日给瑞妃熬煮汤药,可瑞妃不领情,每次喝药汤,都要有人服侍着,就这样,瑞妃就记恨上了皇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飞萤咳嗽了几声,打断了王嬷嬷的话,有些话可是不能在兰妃面前说的。
“呸呸呸,奴婢这嘴,污了娘娘的耳朵。”王嬷嬷连忙呸了几声,挽回自己刚刚捅的窟窿。
“没事,嬷嬷接着说吧。”
“是是是,娘娘,”王嬷嬷见柳悦洳没有丝毫恼怒,继续说道:“瑞妃死前咒骂皇后娘娘,奴婢们以为她失心疯了,便想着等她恢复正常再进来服侍她喝汤药,可,两个时辰后,奴婢们一进来,就看见瑞妃死在了床上。”
柳悦洳一边听着,一边抬起手随意抚摸着兰花,说来也怪,瑞妃宫里的兰花大都半死不活,看着枯败极了。
不经意间抬起头,柳悦洳发现墙上挂着一副冬月寒梅图。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一番。
自古以来,文人流行把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字画摆在一起。
而现在,瑞妃只挂了副梅,如果用她爱梅来解释的话,那墙上也应该挂兰花,毕竟棠梨宫里的兰花多得数不胜数。
柳悦洳按下心中的怪异,接上王嬷嬷的话,“皇后也是好意,只是瑞妃不领情罢了。本宫就不多留了。”
王嬷嬷点头哈腰道:“娘娘慢走,娘娘慢走。”
一踏出棠梨宫,柳悦洳就吩咐飞萤道:“等会你找个人,去把那副冬月寒梅图偷到手。万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待到黄昏时,飞萤拿着那副冬月寒梅图回到斐泉宫。
柳悦洳早已打发走了知春。
寝殿里没有外人。
“奴婢托一个同乡,去找那些收拾瑞妃遗物的宫女,买下了这幅字画。”
飞萤小心翼翼的把冬月寒梅图摊开,让柳悦洳细看。
突然,一张纸从轴柄里掉出。
柳悦洳弯腰拾起,这是一封血书。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
用血写下的簪花小楷写满了薄纸。
通篇读下来,满是瑞妃对皇后的控诉。
毁容,囚禁,自杀,皆怪罪于皇后。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谁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可怜,可叹,可悲。
柳悦洳轻笑了几声,将纸重新折好,放入雕花楠木香盒中。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为瑞妃报仇了。
“真是可怜啊。”但语气没有一丝怜悯。
酉时,姜墨凛来斐泉宫用晚膳。
挥退所有宫人,硕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或许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的缘故,姜墨凛特地命人端来一壶清酒,他今夜要一醉方休。
柳悦洳一脸关心道:“陛下,少喝点,可别伤了身子。”
“朕已经许久没有怎么高兴过了,”姜墨凛一口喝下一杯清酒,“朕那识人不清的舅舅,终究是败在了朕的手中。”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姜墨凛醉了。
他对柳悦洳没有任何的戒心,完全沉溺在柳悦洳的‘爱’中。
“哈哈哈,朕才是赢家,什么七皇子,五皇子,终究是朕的手下败将。”
柳悦洳暗暗记下他的醉话,思索起来。
五皇子曾是夺嫡的热门人选,但因结党营私,被先皇贬为庶人。
而七皇子,现因篡位谋反,刚刚被姜墨凛下旨流放边疆。
七皇子是姜墨凛的同母弟弟,为何会想着篡位谋反呢?
还联和平津公,他的舅舅,一起谋反。
柳悦洳曾认为姜墨凛和七皇子的关系很不错。
毕竟两人的母亲都是皇后,姜墨凛登基时,曾把除七皇子外的所有皇子赐死了。
而现在,七皇子犯了谋反之罪,只落得一个流放的下场。
按下心中沉思,柳悦洳又给姜墨凛倒了一杯酒,“陛下,喝杯茶,醒醒酒吧。”
姜墨凛接过酒,一口闷,“这茶怎么有点辣。”
“陛下喝醉了。”柳悦洳笑着糊弄他。
浓郁的酒香飘满宫殿,惨杂着雨后留下的潮湿和柳悦洳命人点好的香。
姜墨凛醉了一个彻底,“朕是皇后的孩子,终究是要继承大统!朕的母亲是皇后!是皇后!”
他猛然从衣襟里拽出一个玉佩,怒喊道:“朕是嫡子!朕是天子!”
柳悦洳看到那个玉佩,倍感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猛然想起,李老太死前曾留下一个玉佩,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都是半截,通身碧绿。
难道说?!
柳悦洳不敢相信,她轻轻的从姜墨凛手中拿出玉佩,来到书桌前,跟李老太留下的玉佩相合。
玉佩合在一起,中间的裂缝完美的重合起来。
柳悦洳差点瘫坐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
皇后夺走了李老太的孩子,而姜墨凛命人杀死了李老太。
一幕幕,一声声,都无疑在告诉柳悦洳,姜墨凛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并命人用死亡永远盖住了这个秘密。
姜墨凛不是皇后的孩子,他是李老太的孩子。
想通了这一切的柳悦洳冷眼看着姜墨凛。
她无法想象,这个人是有多么的冷血无情,能命人杀死自己的母亲。
难道说,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抛弃亲情,抛弃一切。
柳悦洳忍不住对皇位产生浓厚的好奇,她很想试试坐上皇位感受一下,那种能抛弃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