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风往西去,此去不回

“劳烦大圣护住百姓”。

一道区别于陈玄壮的温和声音从陈玄壮口中说出,他眼眸之中覆满金光,同样的模样,但金蝉子就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却的感觉。

大圣的手离开了挈伽摩的肩膀,同时也轻声道:“跟你师弟好好聊吧”。

随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对于金蝉子的实力,大圣还是很认可的。

挈伽摩脸色难看至极,有些咬牙切齿:“金蝉子……”。

“小僧不知,师兄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恨意?刚才小施主跟您,不还聊的很愉快”?懂礼貌的金蝉子大师哪怕面对早已经失去本心的挈伽摩还是用的尊称。

挈伽摩死死盯着他,并不说话,俊美的脸庞变的越来越扭曲阴沉,眼神也极尽怨毒,好像要恨不得活吃了金蝉子一般。

“从拜入灵山起,师兄就好像一直于我不喜,我也时时在想,这到底是为何,但一直也想不通,如今都快忘了,却遇见了师兄,不过,师兄已非以前的师兄了”。

“我呸,金蝉子我今日一切皆因你而起,拜你所赐,你如此假惺惺的做什么,我最讨厌便是你这副样子了,无论如何都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平和的模样,听经讲法总是喜欢在师尊跟前显摆”。

挈伽摩说到这忽然笑了:“呵呵,师尊一直对你偏爱有加,明明就是你最爱惹事生非,可师尊一直说你有大智慧,我就想不明白了,同为弟子,我入门比你早,从他未成道时候就陪着他,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处处都在偏爱你呢”。

“别的弟子听经时稍有走神便被训斥,凭什么你就不一样,师尊还要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你若是刚才那般愚蠢也就算了,毕竟转世之后不记得也正常,可你明明记得,却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太恶心了”。

金蝉子沉默了,陈玄壮也在心底骂了起来。

“哎呦woc,这个老梆子啥意思啊,什么叫之前那般愚蠢啊”。

“大师你进来,我出去治他”。

片刻后金蝉子将陈玄壮屏蔽,抬头看着挈伽摩道:“师兄,你犯嗔戒了”。

“用不着你来说教,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挈伽摩恶狠狠道。

“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凭什么你一个半路被强行渡化的妖会让他这么偏爱,而我跟随他万万年光阴,对我却只有忽视,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我不明白啊”。

所有人都惊了,小白龙眸瞪大,龙口成了o型。

大圣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眼底金光浮现,盯着金蝉子看了半晌。

陈玄壮心境顿时震荡不已,内境世界星辰掉落。

妖,这个性子温和,佛法精神的大佬,佛祖二弟子是妖。

是妖很正常,八部天龙中有很多妖魔鬼怪,孔雀大明王菩萨更是一尊大妖,大圣也是妖。

但金蝉子,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妖啊,就连大圣都没看出来。

金蝉子毫不畏惧众人目光,依旧是一脸平静,迄今为止除了陈玄壮以外,没人能让他心境波动,就连挈伽摩也不例外。

他叹了口气道:“师兄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嘛,就因为我是妖,我被强行渡化而来,师尊才如此上心啊”。

挈伽摩忽然愣住了,愤恨怨毒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眼神透露出迷茫。

只听金蝉子继续道:“因为是妖,天性好斗,所以经常惹是生非,与灵山众菩萨、罗汉比斗,此是天性无法改变,所以师尊从不加管”。

“因为是妖,所以听经走神,师尊怕我凶性未灭,常亲自教导”。

“因为是妖,不懂经义,所以有问时,师尊会亲自解析”。

“非是师尊偏爱,而是我与众弟子不同”。

金蝉子的话直透挈伽摩的内心,挈伽摩有些踉跄的退后几步。

“不对,不是这样的,这和你是不是妖没关系,师尊就是独独偏爱于你”。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上万年来的对金蝉子的恨,竟然只是因为金蝉子是妖,并不是师尊偏爱。

他上万年来,记恨的不止是金蝉子,还有如来,甚至他本身就恨的是如来的偏爱,而不是金蝉子。

如今金蝉子道破,让他发现自己的恨毫无意义,甚至连恨的理由都没有了,那他上万年积攒的恨,到底因为什么,在恨谁,因何而起,如何发泄。

他呆滞的看着金蝉子,愤恨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悲伤。

“师尊他,真的从未偏爱过你”?

挈伽摩已经知道答案,但他还想听金蝉子亲口说出。

金蝉子双手合十,表情诚挚:“师尊他未曾偏爱任何弟子,师尊眼里,无论是弟子、生灵、草木皆为平等,只是我为妖物,不可以常法渡之”。

“那我执着上万年,岂不是……岂不是一场空谈”。

金蝉子不语,挈伽摩已经明白了。

“不行,我要去找师尊问明白,我不信你”,挈伽摩有些恍惚道,如今金蝉子已经告诉他答案了,那想要找如来求证。

“师兄,在灵山的如今不是师尊了”。

挈伽摩再次怔住,方向西方,口中喃喃:“在西方的,不是师尊……对啊,师尊不在了,那我还能问谁”。

执念一去,挈伽摩就如同失了魂一般,不知道何去何存,他忽然坐在了地上,渐渐的他眼里的光缓缓散去,伴随着他那虚无的恨意,金蝉子轻步走上前,轻拍他肩膀,点点金光从挈伽摩身上溅起,如同萤火。

一个身穿纳衣的中年僧人虚影散发着柔和白光,从广谋身体中站起,看向西方道:“上万年执念今朝尽去,多谢师弟”。

“师兄已削去执念,立地成佛,可喜可贺”,金蝉子说的可喜可贺,但眼神中流露的却是浓浓的悲伤。

“师弟,我想师尊了,我想去灵山看看他还在不在”。

挈伽摩目光从未离开过西方,语气中有懊悔和决绝。

金蝉子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

“可”。

一阵清风起,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挈伽摩化作点点荧光随风飘散,在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看向金蝉子。

风往西去,此去不回。

坐在地上的广谋心脏开始缓缓跳动,但只是跳动片刻后再次停止。

他没想活着,既然死了,那就是死了。

金蝉子退回内境世界,陈玄壮睁眼,暗叹一声。

随后盘坐在地,轻声诵念地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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