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杀器

“凯撒!”

纪淮短促地轻呵,整个人鹞子般往后倒仰,头顶上方笼罩一片巨大的阴影,眼前是一大块生血肉,没有皮毛,能清晰地看见薄薄一层膜下束起的肌肉,紧实而血淋淋。

一滴血从那片肌理上滑落,擦过脸颊滴落在地。嘀——嗒——

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一切又快得不可思议。纪淮浑身紧绷,后颈皮的细毛警戒般竖起,那是对极度危险的示警。他单手撑地,卸去突然落地冲击,然后迅速往旁边一滚,起身与对面的东西对峙。

“嗬——嗬——”

拉风箱般的喘气声在狭窄的屋里刺耳的响起,两两相对,纪淮才有功夫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头骨异常大,四肢着地,背弓起。是一只被扒了全身皮的猎犬!

然而却比普通猎犬更为丑陋,它浑身都淌着粘腻的血丝,像正在融化的蜡,嘀嗒掉落在地,成为一滩深褐色的印迹。

那东西歪过脑袋,嘴缝裂到耳后,露出黑洞似的口腔和参差不齐的獠牙,它踮起前肢,绷直脊背,嗬嗬地盯人。

纪淮丝毫不怀疑这东西下一秒就会突然暴起。

好不容易从方才惊险瞬间脱离出来的凯撒,在抓稳纪淮衣领、站稳肩头看清对面那至少长一米的怪物后,差一点又摔下去。

“妈、妈妈咪呀……”凯撒上下牙齿哆哆嗦嗦打颤,“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脑海深处残留着刚刚致命危险的瞬间——那个皮球般大的脑袋从楼梯口刷得一下蹿到近前,张开血盆大口,凶狠恶心地即将把它拆之入腹!

这绝对会成为它以后最深的噩梦!

“嗬——嗬——”

那两个针尖大小的眼孔机械地一动,落在它身上,嘀嗒——唾液从黄腻的牙齿间滴落。凯撒汗毛竖起,整只鼠像被钉在肩头,成为獠牙下既定的开胃小菜。

“纪、纪淮……”凯撒的声音细若蚊蚋,“你、你有把握不……”

那东西的嘴缝又咧开一点,凯撒腿肚子抖得更厉害,立马改口,“等、等……如、如果拿不下就、就算了……咱们…咱们能逃出去吧……”

面前的怪物长一米高半米,没有毛发的躯体肌肉清晰可见,经过刚才生死时刻的验证,这东西速度还不慢。这么一个大型凶器放在迷失于隔间里的他们面前,凯撒实在无法安慰自己能从齿中夺生。

它觉得危机近在跟前,只一步就会一命呜呼!

“凯撒……”

凯撒反应了好几圈才发现是纪淮在叫自己——他没收回视线,依旧盯着对面,脸绷得很紧,声音凝成一条线,“你要抓好了。”

“啊?啊!”

一瞬间,纪淮动了。

月白色的柔光成虚影,纪淮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从旁边窗框一跃而出,手臂肌肉因为紧绷而阵阵发烫。

凯撒毛发绷直,整只鼠快要飞起来,它正心生希冀,连爪子被扯痛都不管不顾了,余光中却瞥见一道血色的影子从门框后掠出,直逼近前!

那速度,竟然更快!

“纪淮!”凯撒尖声提醒,这声音在蓄起的风声中被尽数吞没,纪淮闪身往隔间躲,身后的怪物却蛮力无穷,轰隆一声撞碎木墙,在破开的碎木横板中张大口,往前一合。

凯撒的后背都猛地透心凉,尖叫被咽在喉咙里,纪淮骤然一拧,又往隔壁房间跨,带着凯撒的小身板也再次一飘,生生改变原先轨迹。

比头还大的嘴扑个空,咬住一堆陈旧木板。

它的怒气更甚,发出嘶嗬嘶嗬的低吼,扭头甩掉嘴里无用的木板,绷直躯体再次追上去。

此时的纪淮已经左拐右拐好几个隔间,还彻底下到第一层,身后的东西紧追不放,横冲直撞,噼里啪啦的声响紧咬着传来,纪淮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妈的!”凯撒忍不住爆粗口,“这玩意儿是怎么养着的?破坏力这么强,是不是很多天没打牙祭了,眼睛里饥饿的绿光快成X射线把我射穿了!”

纪淮无暇分心回头看,但也知道那道残虐的目光和浓厚的腥臭味一直在脚后。他短促地问:“这种算被饲养的贵族吗?”

凯撒一怔,“我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攻击力如此强悍,还有点智慧。一般被饲养的贵族,要么四肢发达,按照指令执行既定的任务;要么温顺听话,供上面的玩乐……”

它小心往后瞟一眼,又快速收回来,“这么凶悍的,能当杀器使,真是头一次见。但也不排除被饲养的可能性。”

凯撒没说的是,这可能性还极大。

城池里只有动物才是贵族,而无法开口说人话是被饲养的最重要的条件。身后那东西再怎么说,都和它们这种拟人化的贵族不一样了。

而往更深层次讲,连这种杀器都被饲养出来,凯撒实难想象放任下去会是怎样的光景。它不禁打了个寒颤。

纪淮眉头紧皱,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恐怕没多少时间能周旋了,“凯撒,被饲养出来的贵族就没什么弱点吗?不管后面的东西是什么类型,只要别的有弱点,它也理应一样。”

“对…对……”这话点醒了凯撒,“让我想想,主人在位时曾经缴获一批被饲养的贵族,后来都记录成一本书册,关于它们的类型、样貌、脾性……应该也有记弱点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想想。”

纪淮嘴上说:“好。”然而根本没时间了——

后面风声骤响,腐肉味先达眼前,他将肩头的黑团子往路过的一处隔间里一抛,然后迎面对上猛扑来的血犬。

“嗬——吼——”

纪淮伸手抵住的前肢如钢筋铁棍,面前的嘶吼混着腥臭的口气盖得一脸,脊背碰到木墙,下一秒就被压着撞破长板,一直撞到地上。

轰隆——

纪淮跌倒在地,耳边木头折断声轰响,他没功夫去感受后背的疼痛,全副身心都去对抗扑在他上头的那只血犬。

黄腻的牙齿近在咫尺,咧开的嘴缝嗬嗤嗬嗤,纪淮深切地感受到那两只前肢遒劲的力道,他竟然都挣脱不开。

“怕水!”凯撒的大喊声从隔壁的隔壁传来,“它可能怕水!”

“好!”纪淮咬牙,“你自己躲着,别过来!”

他话音刚落,右脚猛地一抬,凌厉地踢向趴在他身上的血犬。

“嗬——”

尖锐音破空,那怪物腹部一缩,被彻底惹怒,前肢提起,却在下一秒猛然拍开身底下的人,暴怒地嘶吼。

砰——

这一爪子用的力道不小,纪淮胸口承受剧痛,被拍向墙壁,砰地撞上去摔倒在地。面前疾风呼旋,片刻间阴影就降下来,尖锐的齿牙撕碎衣物,穿透肩膀,一股巨大的力气把他拎起来,往前抡砸。

除了肩膀,五脏六腑都生疼,纪淮冷汗湿透脊背,拂开身上压着的一堆木头,咬牙站起来。

几步开外的血犬嗬嗬呼气,爪子在地板划拉开凹痕,它摇头晃脑,针尖大眼睛恶意满满,显然是被激起兴致,准备好好逗弄折磨面前的弱小玩物了。

纪淮脸色发白,左肩上的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很快汇聚成一滩深褐色的印迹。身上无一处不疼,他拾起一根木棍。

双手紧紧握住,连带着那只深可见骨的胳膊,他眸间旋出深黑,嗜血狂虐的气息骤然迸发,整张脸都发狠到妖异起来,“来吧。”他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血犬咧开嘴角,刷得扑上。

……

凯撒听着不远处呯呤哐当的巨响,心脏急跳到根本停不下来。

纪淮……纪淮一定不能有事!

它不停地在心里祈祷。方才喊完那一声后,它就懊恼地想敲自己脑袋。

水,什么水?这些个破隔间里,哪里能有水这种东西?!它也是糊涂了,给了纪淮希望却又失望,还不如不给!

它自责着,从地上爬起来——生死时刻,纪淮也没法顾及准头,只能将它送往一间屋子里。它抱着脑袋摔落在地,直到撞上一个桩子才停下,之后就一直在缓气。

毕竟不是猫那种生物,从高处抛下还能完好无损,凯撒边站起来,边吞了颗药。

头还晕乎着,凯撒踉跄地后退几步,后背贴上冰凉的凸起,还是活动的,它没立稳,又顺着凸起往后一靠。

“咔嚓——”

这种熟悉无比的机关活动声令它警觉地竖起耳朵,毛毛地回身看。

之前没发现这间屋子的奇特——四面空荡荡,正中央建了个小基座,上圆下方,上头还罩着一层透明玻璃罩,而里面,如展示柜般凌空悬浮着一柄……古朴又华丽的细长骑士剑。

剑身流畅锐利,寒光森然,明明剑锋犀利,整柄剑给人的感觉却岿然沉静,它漂浮在月白色的柔辉下,如同大海般广阔无垠,海纳百川。

凯撒惊艳地看着,脑海中却根本没有关于这柄剑的任何记录。

“不能吧……”它喃喃:“这种神物,我竟然没见到过。”

先前无意中压平的凸起此刻也有了新的动静。基座上的小块方砖前后移动起来,很快拼接组成新的一句话——

你是什么人?

请在以下选择中择其一:

善人or恶人。

盯着这两块方砖,凯撒愣愣地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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