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火星四溅。黑衣人的长剑,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
“小心!”
我眸光一闪,一支长箭,于我左侧疾驰而来,我侧身转腰,避开长箭来势,然而,这一闪已给对手有了可趁之机,他长剑攻势不减,我胸前的衣衫已被剑锋割裂了一条长口。我不敢大意,手指翻弹间剑柄已转为反握格击,挡住了对手横削过来的后招。他滑剑上挑,剑锋就要向我切来,一时间,我避无可避,已是狠心拼上挨上一剑也要把对手刺于剑下,然而,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只闻“铮……”的一声,眼前长剑已被劈落,发出尖锐的铿然之声,而我,竟在凌灏千怀中。
凌灏千一击得手,并不停留,示意手下速战速决,有了凌灏千的加入,黑衣人已经阵脚大乱,再则撕杀之声已经惊动整个山谷,若是拖下去,只能愈发难以应对,黑衣人见机甚快,此时已知不敌,招式越发狠辣,妄图寻找机会撤离,怎料凌灏千又怎会让他们如愿,长剑凛凛生威,“铮铮铮”数声连响,两人快剑相搏,拆到十余招后,黑衣人长剑一斜,小腹间露出破绽。凌灏千挺剑直进,黑衣人急急持剑来挡,却被长剑压制,一掌拍出,正击在他胸口。黑衣人身子一晃,一支血箭喷出,身体缓缓垂下!
林中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见首领倒下,余下的黑衣人惊慌失措,竟顾不得首领的尸首,立刻飞身散去。
“怎么样?”凌灏千吩咐手下去追,将我扶在怀中,急切地问道。
我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放开我,话语间满含责备,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大意,这一剑如果挨上可如何是好!”
我明了,他来的那一刻必然看到我不顾一切的持剑拼命,可是,我又如何向他解释,没有一战的把握,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却搏。然而此时时机不对,也不过是含糊过去罢了。
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虽没有只字片语,他却瞬间了悟我的想法,深深地看我一眼,轻轻叹口气:“可如何是好!将你放在这里,恐又有危险!”
我微微嘟起嘴,捏着手中的衣角并不放开,许久,他终是蹙眉叹息:“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这才弯起唇角,他看着我唇角的笑意,眸间是满满的无奈。
战场打扫的很快,只是,巍山丛林茂密,山路繁杂,凌灏千的手下竟没有捉到任何的活口,我有些失望,转眸看到目光躲闪的云东书,又放下心来,有他在,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一场打斗结束的无声无息,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书院再次回到平静,只是,秦战和蔡祁岩对我们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陈允墨还有些愤愤,我却没有丝毫的介怀,除了有些不自量力的骄傲,他们心地并不算太坏……
“慕兄!”
一下课,我和陈允墨就急急的往宿舍赶去,前几日我给他三飞箭的图纸,估计已经有了成果。这三飞箭是我在如今工业体系落后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盗取了先贤的智慧,设计飞刀箭、飞枪箭、飞剑箭三种火箭,这三种火箭用长6尺的坚硬荆木制作,箭镞长5寸,分别制成刀、枪、剑形锋刃,能穿透铠甲。箭镞后部绑附长7至8寸、粗二寸的火药筒。作战时,既可以将火箭安于木架上,手托箭尾,点着火药筒的药线,对准敌人射去。也可以在大规模作战时,将其安置于一个口大底小的火箭桶中,桶内安置两层格板,用于火箭的定位和定向,同时又将各支火箭的火药线集束在一起,点火后众箭齐飞,一次可射2至100支火箭不等,足以瞬间掌控战局。
这些原本都是我在宫里没事的时候设计好的,原以为没有时机付诸于行动,却没有想到陈允墨竟然出现,如此大好的时机,我若不去用实在是说不过去,却没想到,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竟被秦战缠上。
我和陈允墨对视一眼,回头望去,秦战已经追到身边。
“怎么?!”我挑衅地看他一眼,道:“上次还没打够?再来?”
他不好意思地捎了捎头,笑道:“哪里再敢冒犯慕兄,小弟知错了,特来给慕兄和陈兄赔罪!”
我看了陈允墨一眼,此刻急三火燎的,哪有时间和他应付,这才搪塞地笑道:“小事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他大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那咱们走吧!我请你们喝酒赔罪!”
我愣了愣用力往后拽,试图摆脱他,却没有想到,他好像也忽然愣了一下,惊惶之中,竟然被我轻易甩脱。
“改天吧!我今天有事!”我哪里有时间去对付他,转身已经拉着陈允墨往宿舍奔去,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喃喃自语:“这手怎么如此柔软!”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蹙眉看着眼前的这几个设计,指出几个需要改良的地方。不得不说,在现有的条件下,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而我要的,却绝不止这么简单。我看着陈允墨眸间的得意一点点消退,然后再由挫败转而斗志盎然,浮上一丝满意,陈家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叩叩!”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陈允墨脸色微变。
“陈兄!”
是韩俊,我神色一凛,制止了陈允墨手下想要藏起武器的动作,韩俊的身份虽然至今未能探明,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是友非敌。
陈允墨有些犹豫,然而,还是迟疑地走到门旁。
门“吱扭”一下打开,出乎意料的,云东书跟在他的身后。
“原来是韩兄和云兄!”陈允墨微微侧身,将两人让进门来。
韩俊和云东书见我在房中并没有吃惊,好像原本就是为寻我而来,我也没有将心中的意外表现在脸上,和缓地一笑,从熏笼上取了茶壶,为两人斟了一杯热茶。
两人接过茶杯,但并未送到口边,只是暖手般地将掌心贴在杯壁上,言语间满是迟疑。半晌后,韩俊才和云东书交换了一个眼神,方道:“慕兄、韩兄!今日我二人前来是有事相求。”
“无论是什么样的话,既然已经来了,总归是要说的,两位不必再多犹疑。”视线轻扫间已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当下缓缓道,“我们同窗数月,有话但说无妨,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自当尽力,如是我无能为力的事,也不会多加口舌,对外宣扬,请放心。”
云东书目光微凝,似是已暗下决心,手中的茶杯也不知不觉放到了桌上,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上次巍山遇袭,想必慕兄和陈兄都看出些痕迹,却没有问我,东书感念在心,今日前来,一为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二为求助。”
我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陈允墨的视线在我面前划过,也难得的没有询问。
云东书眸中微露痛苦之色,继续说道:“想必慕兄对我的身份早有猜测,你二人屡屡回护于我,我却有所隐瞒,是我的过错,只是,东书实有难言之隐,说了,怕为你们带来杀身之祸。”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如今,就不怕了吗?”
“巍山遇袭,在下早已知晓慕兄和陈兄的厉害,怎会再有质疑?!”他抬眸看我,终于下定决心:“恕在下先前欺瞒之罪,我是云中十三州州牧之子,身怀血海深仇,身份岂敢轻易示人。”
说到这里,饶是陈允墨这般心志坚稳,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他看了我一眼,生生压下眼中的震动,默默地听了下去。
“当日,云中十三州失陷,落入月珩之手,城陷之际,父亲将印章、绝密的信函以及一些库存悄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并让亲兵将我送出云州,可是,又谈何容易,在辗转逃亡的路上,亲兵一个个死去,我孑然一身,手无缚鸡之力,只好隐姓埋名,潜伏在乡野之地,大战之时,我的父母、族人皆被清洗,即便有几个活着的,也早已隐姓埋名,无法联系,幸而早年间府中的奶娘回乡,我赶到吴州投奔了她,她将我装扮成她离家的儿子,做了教书先生,这才逃过一次次的追捕。”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极为平静,口气也很淡然,可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和按在桌面上僵直苍白的手指,却出卖了他沸腾激动的心情。
若是这般,一切便都对上了,我点点头,这才望向一旁的韩俊:“那么韩兄呢?在这场逃杀中,你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淡淡地笑笑:“我就是那个奶娘的儿子,娘亲回乡后,我便跟了镖局,一直靠走镖为生,行走江湖。一次回乡探亲,我见到了云兄,这才受娘亲所托,一路护送他来京城。在路上看到书院招生的消息,我们就一起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碰上哪个皇亲贵胄!”
“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京畿衙门?”陈允墨难掩眸中的同情之色,插嘴问道。
“云中十三州多少代的积累,万一碰到贪腐之人,说不定不仅无法面圣,还会丢了性命!自古至今,这种事还少吗?!”韩俊面露不忿
“那为什么当日你们故作不认识?”陈允墨忽然插嘴。
我也有些好奇,抬眸看向两人。
“当日,我们身负血海深仇,举目无亲赶到京城,两人身份差异太大,若是同进同出,难免会被人看出纰漏,更何况,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寻找东书,我只有悄然隐藏,一则可以减小目标,二则可以在关键时刻出手助他。”韩俊面露凄然,转而看向我:“慕兄,我知道你身份非比寻常,现如今能帮到东书的也便只有你了!”
“你们就不怕我觊觎云中十三州的财宝,所托非人吗?”我轻笑。
“你明明身份显贵,当日论辩,却能为我们布衣士子正名,就凭此心性,我和韩俊就愿意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里!”一向唯唯诺诺的云东书难得的坚定。
我有些感动,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点头应允,毕竟,其间种种并非我能够左右:“你们既然信得过我,那便安心在书院待下去,不管能不能帮到你们,我自会尽力而为,只是,切莫轻举妄动,否则杀身之祸恐怕不远,到时候我即便是想帮也无能为力。”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