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郁璐颖的吻

第187章 郁璐颖的吻

*本章又名《朝闻道》

众人依旧是在桥洞下的镜子里面与阴影厮杀。

肖尧的剑术明显比前些日子更加熟练,郁璐颖的冰冻范围也越来越大,两个人配合,一个减速控场,一个吸引仇恨兼砍怪,竟然是无比的默契。

只是郁波始终没有发掘出什么潜力,更不要说进阶的精神堡垒,沦为了拖油瓶。

“什么都好,就是少了那个搓火球的。”

回程的路上,肖尧这么想着。

堂吉诃德:刚刚练完级,现在去郁璐颖家里吃中饭。

oo舒荷oo:快2点了才吃中饭?又去郁璐颖家?

沈婕一般这个点是不会回信息的,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堂吉诃德:嗯,她妈妈昨天买了西瓜,我昨天答应了今天去吃。

堂吉诃德:我本来想瞒着你,但是后来觉得坦诚才是信任,才是让你安心的基础。

堂吉诃德:我今后会尽量少去的。

oo舒荷oo:。。可以

郁丽华已经在家里做好菜等着了。

响油鳝丝,油爆虾,扣三丝,四喜烤麸,外加一碗蔬菜汤。

当然比不上沈府家宴的豪奢,但这是亲手做的,很用了一番心思。

“菜太丰了,”肖尧说这话并不是出于客气,而是发自真心:“下次……”

少年本想说“下次简单家常一些就好”,转念一想,这样说显得自己以后准备天天来当食客一样,赶紧又刹住了车。

“哪里丰了,”郁丽华仿佛看穿了肖尧的心思般:“都是些简单家常的菜,你来不来我都是一样的烧,多双筷子多个碗便是了——是吧,颖颖?”

“啊,是的。”郁璐颖忙说。

颖颖这孩子,是真的不会说谎,肖尧想。

“喜欢就多吃点。”郁丽华看出了肖尧对响油鳝丝情有独钟,连着给肖尧夹了几大筷子。

“哎哎哎,哎,”肖尧忙端起了碗:“阿姨,我自己来,自己来。”

“妈,伱让人家自己来。”郁璐颖面露不满的神情。

……

第二次上门,就比头一次放松了许多,加上练级辛苦,肖尧连干三碗米饭,把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

“阿姨做饭是真的好吃。”肖尧由衷地赞叹道。

饭后,郁丽华又笑眯眯地端上了冰西瓜。

切成片的西瓜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令人感到清新怡人。每一片西瓜都透着水分,令人忍不住想要立刻咬上一口。它们的颜色鲜艳诱人,红得发亮,犹如夏日的阳光,每一片都切得很均匀,大小适中,一看就很美味。

切面上的西瓜籽,令肖尧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南辉8424,本地的特产西瓜。这些黑色的小颗粒分布在鲜红的瓜囊里,看上去仿佛是一粒粒黑珍珠。

肖尧拿了一块递给郁璐颖,又和郁丽华谦让了一下,这才挑了一块咬了一口。

……!!!

这冰镇西瓜冰得可真够可以的。

一股寒凉自咽喉直抵腹中,随后散向全身,令肖尧不禁打了个冷战。西瓜的果肉软嫩而多汁,非常甜,口感鲜美爽口,令他舌尖生津,忍不住再次咬了一大口。

口中的西瓜汁液四溢,大脑的多巴胺开始分泌,这些都给了肖尧一种幸福感满溢的“假象”,外加郁丽华慈祥的笑容,这一切都让肖尧感到有些“飘”了。

过去在他的心里,郁丽华一直都是一个“噩梦”,一个严苛而又挑剔的老阿姨。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大多数时候,郁丽华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正面接触,因此说到底,他也只是关注郁璐颖,以及烦恼郁丽华插在当中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而已。

但此时的郁丽华,却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感,她的温柔慈爱让肖尧唤起了埋藏于大脑深处的温暖记忆,有关母亲的回忆。

正是在这种温情脉脉的氛围下,肖尧才会脑子一抽,说出下面的这句话:“有妈妈,真好啊。”

“这孩子怪可怜的,以后就把这边当做自己的家,”郁丽华温和地说道:“把阿姨当成妈妈也可以。”

肖尧被郁丽华的话感动到了,过了两秒才发现情况不对,心里打了个突。

正不知该如何表态,郁璐颖已经大叫道:“妈~~~你瞎说什么呢!”

肖尧有些头晕目眩,简直想一口答应下来。

只可惜,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和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放在天平的两侧,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也只能选女儿。

等等。

想到沈婕对自己的好,为自己的付出,肖尧又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破口大骂起来。

“阿姨的好意,我非常,非常感动。”最后,肖尧这样表态道,语气和表情都非常真诚。

郁丽华眯了眯眼睛,等着肖尧的“但是”,但是肖尧沉默了,并没有“但是”。

场上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郁璐颖赶紧打岔道:“妈,肖尧今天上午去参加要理班了。”

“阿波跟我讲过了,”郁丽华点头道:“我正要问你呢,感觉怎么样?学的什么呀?”

肖尧连忙回答道:“学的是《宗徒信经》。”

“感觉怎么样?”郁丽华和蔼可亲地重复了一次这个问题。

“感觉很好啊,”肖尧有一些警惕地回答道:“郁神父讲得好,有信仰也很好,能够劝人向善。”

“这样啊。”郁丽华的眼神变得有些若有所思,虽然脸上的笑意依旧,但是肖尧就是觉得她开始不高兴了。

“妈,”郁璐颖故意插话道:“你下午不是有事要出去吗?”

肖尧忽然意识到,郁丽华关心的,显然并不是她弟弟课上得到底好不好,而是关心自己对信仰与教会的真实态度。

至于为什么关心,在了解到郁丽华令人同情的过去以后,肖尧认为这是不言而喻的。

“有信仰挺好的,劝人向善”这种狗屁一般的社交恭维显然不能令对方满意,甚至会激发反感;嬉皮笑脸、插科打诨难以蒙混过关,而一旦被眼前的这个女人判定为“不可信”,那么纵使她不再变脸,开始反对女儿与自己的来往,也一定不会再给自己这么舒坦的好日子过。

在短短的十秒钟里,肖尧在内心拟定了一个过关的大致策略方向。

他准备好面对这位女裁判官了。

“朝闻道,夕死而可矣。”肖尧一脸肃穆,沉声道。

“什么?”郁丽华怔了一下。

“我呢,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肖尧一边用力咀嚼着口里的西瓜,一边慢吞吞地,边想边说:“会想一些诸如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生的意义之类的问题。”

“嗯。”郁丽华本来都站起身来了,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会思考自我意识的本质是什么,‘我’是谁,‘我’为什么是‘我’,诸如此类的问题。”肖尧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想到这些,我就开始陷入迷茫,疑神疑鬼。”

郁璐颖看了自己一眼,欲言又止。

见郁丽华听得专注,肖尧便继续说下去:“而在其中,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到底‘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问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告诉我,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能回答我‘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的人,都已经回答不了我了。

“童年的时候,当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死’这件事情以后,我就吓得成夜焦虑,睡不好觉——就是那种虚无的恐慌感,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们能不能理解。”

“人固有一死,我们也都是普通人,没必要焦虑。”郁璐颖插话道。

“我想象着我死后的情形——地球依然在转动,太阳依然每天东升西落,河水流动,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城市里熙熙攘攘,人们往返工厂和住房,一切的一切,都在照旧,只是其中没有一个‘我’了。我想象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每次想象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都只会给我带来虚无的恐慌感。”

郁氏母女都没有再插话,两个人都在安静地听着,房间里除了肖尧的说话声,就只剩下挂钟的秒针走动时的“咔嚓”声响。

“所以我不知道,”肖尧继续说道:“在无可避免的死亡面前,这样的人生,除了享乐以外,还有什么东西是有实际意义的。”

“不用这么消极吧?”郁璐颖担心肖尧的消极言论会给母亲留下坏印象,委婉地提示道。

可肖尧却自顾说了下去:

“别人告诉我,虽然我们都会死去,但是我们可以有留给后人、后世的东西,让我们自己可以没有白白来过这一趟,让我们自己的精神永存。

“可是,人类自己都总有一天会死去,太阳总有一天会氦闪,变成红巨星,吞噬整个太阳系,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就连这个宇宙自己,有一天也会蓝移,坍缩,死去,最后成为一个奇点。

“在刘慈康的小说《朝闻道》里,史蒂芬霍金最后问出了一个终极的问题:‘宇宙的目的是什么?’结果那外星人代表自己也回答不出来,满脸悲哀地说,‘我怎么知道’。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痴迷粒子物理和化学,真的,阿姨,别看我这样,我初三的时候,曾经在一次月考里,拿过全年级唯一的化学满分。

“原子物理,量子力学,化学,弦理论……这些东西我不管能不能看懂,我都在卖力地啃,我以为我掌握了这些知识,我就离宇宙的本质更近一步了:而这种寻求真理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心安。”

“我能懂。”郁丽华柔声道。

“但是最后,我发现,我学的越多,我不懂的也就越多。不仅仅是我自己,我们人类离大一统理论也还远得很……

“物理学不存在了,”肖尧回忆起自己所看过的《叁体》中的片段:“物理学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肖尧,你到底想说什么呀?”郁璐颖不解地问。

“今天上午的课程,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瞒您说,我到现在,我整个人,心情都是激动的。”肖尧突然用诚恳而又澎湃的语气说道,这种语气甚至令他自己都快信了:“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人对我说,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结束,只是一个通往永恒新生命的起点,因为有人对我说,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宇宙,在至高者那里,都是有意义的。

“我们可以找到人生的意义。

“从前的我,只是把这些都当成封建迷信,不屑一顾。但是如今我却能感受到,这是另一条通往真理的途径,”肖尧说:“这种崭新的,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让我觉得非常感兴趣,而且很受安慰。”

肖尧看到郁丽华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好,很好。”

ok,过关,奏乐。

郁丽华满意地出门以后,肖尧精疲力竭地瘫在了沙发上。

郁璐颖却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怎么啦傻妹?”肖尧拎过自己的书包,将卷子拿了出来:“开始学习吧?”

“肖大哲学家,你跟我妈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还是糊弄她的?”郁璐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你要跟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肖尧把文具盒打开,将里面的水笔抽出来:“是糊弄她的。”

“喔。”

“也是真心话。”

“……喔?”郁璐颖慢慢走过来,在饭桌旁坐下。

“对我来说,”肖尧向郁璐颖解释道:“自从见识到了那么庞大的一个阴影世界之后,我的确在重新建立对世界的认知。”

“嗯。”郁璐颖说。

“对我来说,”肖尧注视着郁璐颖的眼睛:“在亲眼看到了那么多歧路之‘影’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相信正道之‘光’的存在。”

“嗯。”

“朝闻道,夕死而可矣,”肖尧说:“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和你妈妈说的那些,对死亡的恐惧,对永恒的渴望,对宇宙和存在的迷茫,对意义的追寻,全都是真心话。但是对我来说,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哲学,那么多的理论,我还太年轻,读书还太少,现在暂时还不能确定,你们的‘道’就是那个‘真道’。”

“你怎么忽然那么喜欢说‘对我来说’?”郁璐颖抿嘴笑道:“不过,我懂你的意思啦。学习吧。”

“但是,我愿意相信。”肖尧望着少女如天使般纯净的面庞,忽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我愿意相信你。”

“什么?”郁璐颖不解。

“你那经上有一句话,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非常喜欢。”肖尧说。

“什么话?”

“你的民族,就是我的民族;你的天主,就是我的天主。”肖尧说。

“啊……”郁璐颖像是被电了一下,呆坐不动。

“听明白了吗?”肖尧露出了一抹微笑。

“什,什么啊?”郁璐颖看起来慌了。

“郁璐颖,”肖尧伸出双手,按在她的两肩上,故意用含情脉脉的语气说道:“看着我的眼睛。郁璐颖,你的民族,就是我的民族;你的天主,就是我的天主。”

郁璐颖半站起身来,上半身前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过来,如小鸟一般,在肖尧的脸上啄了一下。

肖尧屁股下面的椅子发出了在地板上摩擦的刺耳声音,少年捂住自己的脸颊,像被打了一耳光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发什么呆?”郁璐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脸蛋埋了下去:“即便物理学不存在了,物理考试依然永生——把卷子给我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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