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首位者,如今换了一个人。
少年脸涂红色颜料,仔细听着贯中先生讲书。
他仔细听着,脸色不停变换。
‘贯中先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说书的手法不断推陈出现,影子不停变换位置,将孙悟空的行为,简单的用一些肢体动作给表现出来。
在菩提老祖传给孙悟空‘七十二变’时,少年霍然站起。
周遭的人见他站起,发出不满的声音,少年却全然不顾,问道:“请问先生,这变化真是七十二变,为什么不是十八般……”
声音为之一顿,影子道:“十八般变化,俺倒不知,这七十二变、三十六变既是法术、神通,又是躲三灾之法。只是俺寻思,长生之后该有三灾,所以才以天罡地煞之数捏造出的了这七十二变……”
红脸少年一怔,抱了抱拳,道:“若是先生有七十二变化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在下,如果确认为真,洪某必有重谢!”
他对周遭说道:“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打扰到诸位听书了,各位见谅。”
那个自称洪某的少年坐下之后,影子继续开口,一直讲到孙悟空在众弟子前炫耀,然后被菩提菩提老祖赶出师门。
也正是浣溪与莲儿的对话发生之时。
“小姐,这话和菩提老祖的话,好生相像,怕不是前世曾做过菩提老祖……”
浣溪脸色一僵,就扑将过去,专往她的痒处招呼,“好你个死丫头,竟然拿我寻开心!看我不死是你。”
“哈哈哈哈,小姐,别挠了!人家都在看呢!”
浣溪赶忙坐了回去,将看了周围的动静,见无人注意她,方才安下心。
“应该没法发现了吧!”
莲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在陈川讲到孙悟空驾船回到花果山之后,莲儿耐不住好奇,扯着浣溪的衣袖,哀求道:“小姐,快告诉我嘛,贯中先生说书为什么那么有趣?”
浣溪眼观鼻,鼻观心,道:“等听完第二回,再告诉你!”
莲儿哼了一句,道:“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第二回讲完,小姐必定冲上去,请在贯中先生喝茶、座谈,哪里有我插足的余地!”
浣溪白了莲儿一眼,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诉你吧!”
“西游释厄传有意思的原因,是这故事本就曲折。”
莲儿心道,这还用你说,撇嘴道:“小姐若不愿意说,就不说,为何要拿这话来敷衍我。”
浣溪道:“你这妮子,都是太放纵你!若是别人家的婢女,早就给人撕烂嘴了。”
莲儿吃吃笑道:“你是若城闻名的浣溪姑娘,不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又哪里是寻常小姐能比的。”
这话听得浣溪很受用,她道:“也并不是敷衍你。列仙传简短、不成系统,又少曲折,而西游释厄传则不同,篇幅极长、体系极为系统和完善,多使用贯中先生所言‘传奇’笔法,简直不像这个时代能写出的作品,贯中先生真超越这个时代的天才!”
“列仙传以古文写成,需要较高的古文水准,而释厄传用语通俗、活泼又经由贯中先生‘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断变换各种声调,将具体情形进行初步的描绘,只要稍加想象,就能通过讲书看到具体景象。”
莲儿问道:“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扬导先生无法写出这样的故事呢!”
浣溪叹道:“这还用问吗?因为扬导先生眼中只有儒家典籍,眼中根本没有这些喜欢听故事的人。”
“列仙传并不是比西游释厄传差,只是他写出来的目的就不是引人入胜……”
莲儿醒悟过来,道:“只是因为有趣,我才喜欢听着故事,而不是因为故事中藏了多少哲理、知识?”
浣溪轻轻点了下头。
“那贯中先生,也并不是什么大才,只是善于讲故事而已……”
浣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也非是如此,释厄传在引入入胜同时,也富含了许多知识,只是你听的时候没有注意,像刚刚那‘洪某’不就是因这些知识而来?”
“再说,贯中先生也不是只会西游释厄传,他与吴家公子争辩的时候,所提到南华真经……”
莲儿也想了起来,“对了,我在早上见过贯中先生,他与方坤泰争辩了一番,居然将他折服了。”
浣溪眼中异彩连连,道:“果然如此!”
“等第二回结束了,我们就杀上前去,把他劫走!”
莲儿翻了个白眼,心道,菩提老祖倒不做了,这次改土匪头子了。
俺家小姐,可真行。
那边陈川已经讲到孙悟空回了花果山,赐于众猴姓名。
便拍了一下醒木,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传来一声两声失望的叹声,有几个哀求再讲一回的,都被周围的人给劝了回去。
陈川放下醒木,从拿着竹丈走进了门,就要往后面走,忽听有人喊道:“贯中先生,休走,小女子有事要找你!”
陈川脸黑了。
浣溪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姿色、身段都是数得上的。
如果易地而处,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
但他偏偏又不敢应她之约。
圆上现在这个人设,他就已经费尽了全力,恨不能扔下这烂摊子,一了百了。这情形想,他又哪里有其他心思与其吟诗作对?
九年义务教育与高中三年拢共就那么那些多首诗,就算写出来了也不一定应景。
牛皮吹破的后果,他可清楚的很。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捧杀,捧杀,为什么叫捧杀,不就是将其捧起来,才好方便杀掉。
若是开了这个坏头,说不定有多少人与他求诗。
他又不会原创,就算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啊!
“浣溪姑娘,俺真不是写什么诗词歌赋,你还是另寻他人!”
听得此言,浣溪就瘪着嘴说道:“也不知道浣溪哪里得罪了先生,惹得先生这般推脱。先生在第一日讲西游释厄传,吟唱出那首‘天地未开混沌乱时’,可一点不像不会作诗的样子!”
陈川傻眼了。
“那只是定场诗而已,算不得什么!”
浣溪幽怨的看了陈川一眼,“定场诗就不是诗了吗?”
这般眼神,陈川着实受不了,叹道:“术业有专攻,诗道,俺实在不是很擅长。”
浣溪潸然欲泣道:“胡乱做一首诗,不擅长也不打紧。”
说过之后,就扯了陈川的袖子,往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