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鬼王追命铁布衫

看到林青月的神情,无情也感觉到自己似是一脚踩在麻蜂窝里了,而且还陷得很深,陷得很深很深。

“那么,”无情也不由自主提高了声调,问,“铁布衫是谁?!”

青月公子端详着无情,眼神和脸容都大惑不解:“你真的不知道?”

无情只有承认:“不知道。”

林青月诧异已极:“这普天之下,客栈之中,疑神峰上,就只有你最不该不知道!”

无情纳闷极了:“我只以为铁布衫就是聂青。”

青月公子望定无情,仿佛要把他剖析、分解,要看透他的内心:“他真的没有告诉你?”

“他?”无情更如坠五里雾中,“谁是他?他是谁?”

“铁布衫呀!”

“铁布衫?”

无情如果手可以活动,一定在抓头发:“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青月公子正色道,“如果不是装作得太成功,就是我太易受骗了。”

无情只觉一个头比两个大。

──铁布衫,就好像一种外家功力一般,如一袭以铁镌布的衫,攻不进,打不入,无情透视,弄不明白:

铁?布?衫!

看见无情的迷惘神情,加上地底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更加奇急,林傲一道:“好,我来告诉你,铁布衫就是追命。”

无情怔住了。

──追……命?!

“对,”林青月死盯住无情,说,“你的三师弟,江湖人闻名丧胆的三捕头:崔略商──我早听说他和你是学了吴铁翼在郿县耍的那一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两人内外奥援,声东击西,你堂而皇之,大剌剌的打道上山,崔二爷却静悄悄的先行潜伏在客栈,一明一暗,相互照应,是不?”

无情愣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答:“你要我说真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傲一道,“我已把真话告诉了你,我当然不希望听到的是假话!”

“你的想像忒真丰富!”无情道,“可惜没有这回事。”

他苦笑又说:“如果有,我断断没有可能不比你先知道的。”

对这个答案,林青月也并不意外。

“刚才听你说铁布衫居然是聂青,”青月公子也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对铁布衫,只怕你也了解不比我们多。我以为有追命把守在客栈,你才会大胆上山闯,所以才令我信了大半,在客店里不敢妄动。”

“我也一样。”无情喟然,“我以为有聂青在镇守绮梦客栈,他身手好,对小月又有好感,加上小余,老鱼,还有机灵的罗白乃,以及战斗力强悍的叶老四,纯厚谨慎的何小二,就算敌手再强,也暂可应付──”

林青月道:“所以你现在很担心?”

无情同意:“担心。”

青月公子嗤笑道:“我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无情坦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没啥好担心的。问题是:你是怎么知道那铁布衫是追命的呢?”

林傲一答:“也是听人说的。”

无情追问:“谁说的。”

青月公子犹豫了一下,只不过是一下子,还是回答了:

“张切切。”

无情倒吸了一口气:“是她!”

“怎么了?”

“我想也是她。”无情道:“绮梦第一次入猛鬼庙的时候,就有张切切。胡骄在厨房里自戕的时候,也只有张切切在身边。就算是引路要你沐洗的,也是她。”

林傲一冷笑道:“听来,你一早已经注意到她了。”

无情道,“我是一直留意她。这个计划如此庞大,周到,而且神出鬼没,没有内应、内奸,是决计办不到的。”

“她原是我们的人。”青月公子沉声道,“也是她向我告密:她发现追命便是铁布衫。如今看来,她也靠不住。”

“看来,我是信错了杜小月,”无情道,“你好像也信错了张切切。”

这时,一阵腐尸般的臭气袭人而来,有人呻吟了一声,一时间,满洞遍穴里都似有人在呻了一声吟,只不过不似啸声那么凄厉而已。

“铁布衫已死在这里,恐怕已一段时间了。”青月公子也苦恼地道,“那么,在客栈里的铁布衫到底是谁呢?”

这也是无情所忧虑的。

林傲一好像也看出无情的思虑。

“你真幸福。”他说,“你已经不必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无情好像没听懂,问:“为什么?”

“因为我就要杀你了。”青月公子也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只好留待我们自己去找出答案来,或者,你自行下去阴曹地府问铁布衫吧!”

无情神色不变:“你要杀我?”

青月公子冷然道:“到这个地步,我还能让你活吗?”

无情的神色似乎也有点寥落:“我们好像还谈得蛮好的。”

林青月带点无奈:“我要问的,你都答了。”

无情目光闪动,问:“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不。”林傲一长叹道,“四大名捕,永远有他们活着的价值,只不过,对我们而言,是你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其实,不是你要杀我,”无情试探道,“是你的同伙来了,他们决计饶不了我。”

“尽管你也有猜错的时候,但我不得不承认,”林青月眼里流露出一种惋惜之情,“大多数时候,你的推断都是对的──虽然我仍不明白,你已知晓我是谁,为何还是躲不过我的突袭。──还是太轻敌些了吧?嗯?不过,”他越说越是恼憎,握着拳头叱道,“我在杀死你之前,还是不明白你为何明知故犯,令我实在他妈的没瘾极了!”

无情垂下了头,用一种极之低沉的语调,说:“也许,那是为求寻找真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什么?”

青月公子听不清楚。

也听不明白。

“他是说,”有人却替无情作了解说,“他不惜牺牲,也要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话的人在无情的背后。

无情身上穴道已封,无法回头。

所以他无法看见来人。

但来人还未开声前,他已经知道了。

他甚至可以“闻”到来人的腐臭之味,而且,不知怎的,忽地背后一凉,耳根一寒,全身发毛,鸡皮疙瘩,一齐炸起,连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仿佛要自喉头里跃将出来,连后发也竖起了好大的一綹。

只因为“有人”已来了他后头,悄没声息地。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这样的“人”,来的还不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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