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画桥未达目的,不肯罢休,他提气刚要开口。王贵福忙又截断了他的话:“世子爷,恕奴才僭越,沈金珠是督公的妻子。人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您跟皇上提这要求……”拿皇上寻开心?那不是找死吗!
陈画桥耳边嗡的一声,他一直在西南忙于同那些异国来使斗智斗勇,竟然疏忽了京城里如此重大的消息!
沈金珠她,她竟然已经成婚了?不是说婚期还有一年么?为何这么快就成婚?为何不……等等他。
陈画桥再度深深叩首:“臣该死,请皇上赎罪。微臣从西南回来直接就进宫觐见,并不知道沈姑娘成婚的事。”
汉白玉的地面又冷又硬,但是都比不上陈画桥此刻的心灰意冷。
人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这句话久久回荡在陈画桥耳边。
“罢了,不知者无罪,起罢。”帝王薄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后来也就再没提赏赐的事。
陈画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门,只觉得脚步虚浮,心里空落落的。归途时的满心欢喜都化作了此刻的迷茫与无措。
这次去西南,他是憋着一口气去的。陈画桥为了达到目的,忍辱负重。做了许多从前不会做也不屑做的事。阴谋阳谋都用上了。终于得到那个术士亲传的炼铁术。他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今日这一刻,就算皇上不提赏赐,他今日也要恳请皇上赐婚的。
陈国公府这些年元气大伤,根本斗不过玄衣卫。没有什么比一道圣旨,能更有力更直接的将沈金珠从秦修尧身边抢过来了。
哪怕沈金珠怨他,他也不在意。只要她在他身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况且陈画桥觉得沈金珠不讨厌他,甚至有几分怜惜他。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她已经穿上大红喜服,嫁给了秦修尧。
马车就候在宫门外,时节已到了冬日。天灰蒙蒙的,陈画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全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只觉得浑身无力,疲累不堪。
“世子,世子爷,您旅途劳顿,不如先上马车吧?”宋拯跟在陈画桥身后,满脸忧虑。
他跟着陈画桥去的西南,又跟着他进宫。当然御书房是进不去的,只能等在外面。但是陈画桥从御书房出来后,脸色惨白如纸,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沈拯,她嫁人了。”陈画桥抬头,望着路旁落叶凋零的枝丫,眼中是说不尽的苍凉。
“世子,这世上的好女子何其多,您现在恢复了……”
陈画桥忽然转过头来,赤红了双目直直盯着宋拯,他向来温润如玉的嗓音里压着怒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陈画桥还没说谁嫁人了,宋拯就开始了他的劝说。没有一丝意外,宋拯跟着他去的西南,如果他不知道,宋拯也应该不知道,可现在……
陈画桥握拳,使出全身力气,狠狠一拳打在宋拯脸侧。打的他身子一斜,朝路旁倒去,“世子,我……”
陈画桥像一匹怒极的狼,朝宋拯嘶吼:“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拯一边护住头部,躲闪着陈画桥的拳头,一边闷声辩解:“世子,实在是沈姑娘的婚期很突然。那时候您办的事又在紧要关头。嘶,我拍您分心……”
“分心?我去西南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陈画桥停下拳脚,眸光变得冰冷:“宋拯,是不是我成傻子久了,你觉得有些事,你可以替我拿主意了。”
宋拯惶恐:“属下不敢。世子,沈姑娘和督公的婚事颇为曲折。不是我隐瞒不报,实在是当时沈姑娘逃婚,京里的人也没找到她的下落……”
下一刻,宋拯的脖颈被狠狠掐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的脖颈掐断。
宋拯看向陈画桥,跟了世子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世子动过杀机。但这一刻,宋拯觉得陈画桥是真的恨到想杀了他!
也许,他低估了沈金珠在世子心中的地位。
“她、逃、婚!”陈画桥一字一顿的问出这句话,下一刻就红了双眼,“所以她是不愿的是不是?她不愿,你竟瞒着不报。宋拯!”陈画桥恨的咬牙切齿。
宋拯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世子饶命,世子……”
陈画桥到底没有下杀手,宋拯在这件事上犯了大错,但他到底忠心耿耿跟了陈画桥多年。
陈画桥松开他,浑身的怒气淡去,似被人抽走主心骨一般。轻声道:“宋拯,你走吧。”
说罢他转身朝路中走去,只是走了没几步,一口鲜血吐出来,倒在了路中央……
陈画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府上。睁开眼是国公夫人担忧的脸。
“画桥,你醒了?太好了。快去叫大夫,还有老爷。”国公夫人看向陈画桥带了几分欣喜。
陈画桥静静看着母亲,半晌没说话。
“画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因为陈画桥之前傻过,国公夫人紧张的左右看着他问。
“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陈画桥语气淡淡,眼中没什么生气。
“画桥,你别怪娘多嘴。沈姑娘是不错,也与我们有恩。只是姻缘这种事,强求不得。待过一两年,娘再替你物色一个好的……”国公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她儿子何其骄傲,当年没出事时,即便是尚公主都使得。现在难得看上了沈金珠,却被一个太监捷足先登了。想起来连她也觉得气不过。
她儿子哪里差,难道竟比不过一个阉人?
陈画桥按了按国公夫人的手背,让她停下了唠叨。他在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带了几分邪佞,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说道:“这种事,我偏要强求。”
不知为何,国公夫人见到儿子这样,有些害怕。她也没有再多说,儿子现在正钻在这件事中,等日后再慢慢开导他吧。
刚刚宋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国公爷和夫人,说世子为了沈金珠,才拼了命似的拿到炼铁术。
今日进京知道沈姑娘已成了亲,一口气憋在胸口才吐血晕倒的。
国公夫人想让儿子好好休息,但是陈画桥却掀开被褥站起来。
“画桥,你刚从外地回来,不好好歇着,要去哪里?”
陈画桥笑得有几分清冷,他垂眸道:“去看看她。”
“你这孩子。外面冷,哎,你们快给世子拿上鹤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