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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第 102 章
消息传入宫廷的时候 , 圣上已经歇下了 。
大监不得不进入内殿 , 半蹲下身在床前 , 唤醒他 :“ 降下 , 陛下 ? 宫外出了点事 。“
时间太晚了 。
圣上合眼平躺在塌上 , 拾手捂住了额头 , 轻叹口气 :“ 什么事 7“
大监低声道 :“ 皇长子府被震塌了 。“
圣上应了一声 , 又问 :“ 可有伤亡 7“
大监摇头 , 低声道 :“ 无人伤亡 , 只是整座府邸都成了一片狼藉 。“
圣上稍长地 “ 哩一一 “ 了声 , 因而笑了起来 :“ 他这是触了谁的霉头啊 ?“
大监说 :“ 中朝那边说 , 是前不久蒙受北尊邀请 , 来到神都的那位白太太 。 “
“ 原来是他啊 。“ 圣上为之了然 , 陕开眼睦 , 思量一会儿 , 复又疑惑起来 。
他侧过去身子 , 看向大监 :“ 他是怎么跟大郎产生纠葛的 ?“
大监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给他听 , 未了道 :“ 前一回有越国公夫人出面 , 事情其实已经结束了 , 只是皇长子妃大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 又叫人去础了白太太的店 , 才有了今晚的事情 。“
圣上打个哈欠 , 说 : “ 那他们这不是活该吗 。“
他懒得去管这种闲事 , 再一想 , 为这事儿 , 明天到了朝上 , 政事堂那边怕还有的扯皮呢 。
圣上睿叹口气 , 重又将眼睦合上了 。
大监见状 , 便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 , 面对着床槎 , 放轻脚步要退出去 。
如是走了几步 , 忽然间听见圣上说 :“ 这位上一次进神都城 , 是太宗文皇帝的时候了吧 7“
大监停下脚步 , 毕恭毕敬道 :“ 是 。“
一阵夜风从窗外吹来 , 叫殿中的帷幕随之觐动起来 。
圣上的声音在这片轻栖的海浪之中 , 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 这回北尊写信邀请 ,
他居然来了 …... 是因为越国公夫人吗 7“
大监没有做声 。
圣上显然也不指望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
睡意上涌 , 他甚至于懒得从被窝里抽出手臂来摆动一下 , 只稍显含糊地说了句 :“ 去吧 “
大监行个礼 , 随之隐退到帷幔之外去了 。
过去的一夜之于乔翎来说 , 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 , 但对于皇长子夫妇来说 , 却是风云跌宕 、 天崩地裂 。
第二日清早 , 乔翎在正房那边吃完饭 , 穿戴整齐 , 便出门上朝去了 。
她到待漏院的时候 , 须得上朝的官员们也到的七七八八了 , 这会儿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 以一种看似浑不在意 , 实则眉目当中飞快流转着种种情绪的神态 , 同相熟的人说着八卦 。
乔翎去寻站在自己后边的邢国公 , 刚碰头到一起 , 就听邢国公低声问 :“ 昨天晚上的事情 , 听说了没有 7“
乔翎配合地面露茫然 :“ 什么事儿 7“
邢国公便告诉她 :“ 昨院上地震了 1 “
乔翎吃了一惊 :“ 啊 , 有这回事 ? 1“
又说 :“ 我怎么不知道 ?“
邢国公朝标个方向努了努嘴儿 : “ 因为只震了皇长子府这一家啊 。“
乔翎循着他示意的方向去瞧 ,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菜色 、 神情恍惚的皇长子 。
她险些笑出声来 , 强忍住了 , 唉嚷一句 :“ 这可就太奇怪了 , 地震怎么可能会只震一家 ?“
邢国公说 :“ 是啊 “
乔翎左右观望一下 , 不禁奇道 :“ 政事堂的相公们怎么都不在 7“
虽说往日里宰相们自持身份 , 也会来的晚些 , 但从不会这么晚 , 更不必说这会儿竟一个也不在此处了 。
邢国公哮笑起来 :“ 这么大的事情 , 政事堂必然是得提前跟圣上通一通风的 , 朝上真正议论的其实都是小事 , 要紧的大事 , 圣上跟相公们开个小会就定下来了 。“
祺勋殿 。
卢梦卿一马当先 , 抛出了今日议题 :“ 陛下 , 您不能出钱给皇长子修宅子 !1“
圣上心想 , 戏又来了 !
他暗叹口气 , 颇为无奈道 :“ 朝廷的钱都是户部在管 , 有正经事情要做的 , 胺怎么会去动呢 7“
卢梦卿见他装傻 , 索性就把事情说的更为清楚明白一些 :“ 臣的意思是 , 陡下不要动自己的私库钱替他修宅子 1“
“ 您先前可是承诺过的 , 修建南北驰道的事情 , 国库之外 , 您还会自己从私库里
出三百万两 , 可不能从这三百万两里边挪钱出来给皇长子用 ! “
圣上
修路是要钱的 , 而且还是极大的一笔钱 。
先前乌氏惹到乔翎头上 , 因而被榨出来整整二百万两 , 又因为这事儿 , 本朝上数的豪商都被榨了一遍 , 可即便如此 , 预算也紧巴巴的 。
圣上见状 , 便同政事堂商议了 , 打算从自己的私库里额外拨三百万两充账 , 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小会 。
卢梦卿率先开口 , 并不是因为他为人葳撞 , 而是因为诸宰相当中就数他的血条最厚 , 适合跳出来点题 。
高皇帝功臣之后出身 , 以朝天郎身份入仕 , 四海闻名的大才子 , 还是越国公夫人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
只有他主动跳出来把话题挑开 , 后边的人才能顺着他开出来的路说话 。
圣上对此早有预料 , 这会儿听了也不做声 , 只以手支颐 , 看他们怎么挨着唱多簧 。
果不其然 , 这边卢梦卿说完 , 柳直便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 欲扬先抑 : “ 梦卿 ,
你这话就说的不知所谓了 , 向来都是户部的钱归朝廷 , 私库的钱归陛下 , 陡下想怎么花钱 , 那是陛下的事情 , 臣下怎么能做陛下的主 ?“
紧接着他自然而然地道 : “ 且陛下向来言而有信 , 既然承诺了要从私库里出三百万两到户部去 , 怎么可能食言呢 ! “
说着 , 柳直用一种饱含信任的目光看了过去 : “ 臣说的没错吧 , 陡下 “
圣上
圣上面无表情道 :“ 嘲 。“
俞安世在旁笑了笑 , 同时谴责起了卢梦卿和柳直来 :“ 陡下向来言出必践 , 你们
这么说 , 就是疑心陛下的操守了 。 这可不该啊 。“
试探已经得到结果 , 他果断地转换了话题 :“ 阻下 , 昨夜皇长子府发生的变故 ,
您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 中朝那边作何说法 ?“
中朝那边能怎么说 ?
圣上面无表情道 :“ 说大郎是咎由自取 , 与他们无关 。“
俞安世问 :“ 是上天示警 , 降灾责难皇长子殿下合 7 “
圣上瞠了他一眼 , 说 :“ 不是 。“
俞安世紧接着问 :“ 既然如此 , 那就是人为咯 ?“
圣上道 :“ 嗅 。“
俞安世终于图穷匕见 , 眼神飘忽一下 , 若无其事般地闰了出来 :“...... 陛下会出钱给皇长子殿下重修宅子吗 ?“
圣上面无表情道 :“ 会又如何 , 不会又如何呢 ?“
俞安世哈哈笑了两声缓和气氛 , 继而警惕地问道 :“ 先前议定要修那条路的时候 , 陛下不是说只能掏出来三百万吗 , 怎么现在忽然又有钱了 ?“
“ 昨夜皇长子府发生的变故既是人为 , 中朝那边又说是这位殿下咎由自取 , 可见是皇长子殿下有错在先 1“
“ 既然是皇长子殿下有错在先 , 没道理臣下犯下的罪过 , 最后却叫陛下您来替他收尾 , 承担损失吧 ?“
“ 需得知道 , 陛下您不仅仅是皇长子殿下一人的父亲 , 也是全天下所有臣民的君父 1
“ 您如果还能掏得出额外的钱款 , 为什么不肯将其用在嗷嗷待哺的其余子民身上 , 却要尽情地挥洒在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那儿 , 替他来收拾烂摊子 ? ! “
唐无机与王元珍二人见状 , 也适时地加入了战场 , 同时躬身行礼 , 奏请道 :“ 陡下 , 请您三思咩 1 “
总而言之 , 还有多余的铬就拿出来修路 , 不要给你的倒霉儿子当冤大头父亲 !
不准动用先前承诺了要给我们的三百万两 !
三百万两之外还有余钱的话也给我们 , 不准给他 ! ! !
圣上 0
要不怎么说宰相们心太齐了不好呢 。
这不是就联起手来搜刮胺了吗 !
圣上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 平复心情之后 , 再度陌眼 , 转头去看诸宰相之中位次最低的唐济 , 递了个眼神给他 。
其余几位客相注意到他这动作 , 旋即也跟着目光不善地看了过去 。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唐济 :“......“
圣上之所以扶持他坐到宰相的位置上 , 就是为了让政事堂里多一位以他的意志为先的宰相 。
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 , 就相当于跟政事堂里其余的宰相们割席了 …...
得罪了圣上 , 估计马上就会被撸掉官职 。
得罪了同僚们 , 估计会被骂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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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
《 那时候他还太年轻 , 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 , 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乔翎的第二次上朝 , 就看上了热闸 。
皇长子的热闸 。
前边各个
衙门挨着上前奏事 , 职权乃至于行政有所交叠的衙门协同着讲上几句 , 再有今日紧急待办的事项 , 乃至于朝廷给底下人画的饼 …...
这些都给处理完了 , 终于轮到皇长子出场了 。
他其实没有主动站出来一一就算是站出来了 , 又能说什么 ?
说昨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 满神都就我家被震动垮了 ?
但是有御史台的言官主动站出来弹勋他了 。
“ 高皇帝开国至今 ,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 开天辟地头一遭 !“
皇长子 : …
“ 是上天震怒 , 祖先震怒 , 所以才会降下天灾 , 警醒世人啊 ! 1 “
皇长子 : …
「 为什么不震别的地方 , 只震动皇长子府上 ? 一定是皇长子殿下自己持身不正 ,
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 上天也好 , 祖先也好 , 全都看不下去了啊陛下 ! ! 1 “
皇长子 : …
宗室跟勋贵站得很近 , 乔翎听那位御史慷慨陈词 , 不由得扭头去瞥皇长子 , 就见后者神情凄楚 、 目光哀迷 , 已经泪流满面 …...
皇长子悲怡不已地愚 : 他说的都是我原本想说的词啊 !
乔翎眼瞧着皇长子被鸾了个七八成烂 , 竟然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 。
主要是这地震来得太古怪 , 也太诡异了 。
上天降罚这种说法在满神都独震一家的冷酷现实对照之下 , 甚至于比鱼肚子里发现了写着 “ 大楚兴 、 陈胜王 “ 的布条还要来得真实 !
你说不是上天降罚 ?
那你来说说为什么只震你皇长子家 , 不震别人家 ? !
乔翎冷眼瞥着皇长子从最开始的小声抽泣到中间的泪流满面 , 再从中间的泪流满面到了嚎啄痛哭 …...
皇长子当场破防 :“ 凭什么就说是上天要惩罚我 ? 我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就要这么惩罚我 ? 1 “
他心里痛苦极了 !
就连丢了江山社稷的幽帝 , 也没沦落到老巢被震塌的境地啊 ! ! !
这不就是公开说他就是高皇帝开国以来最人渣 、 最令人不耻的皇室子弟吗 ? ,!
妥妥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 遗臭万年的啊 ! ! !
那御史凉凉地道 :“ 若想人不知 , 除非己莫为 , 愚要骗过上天 , 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啊 。“
皇长子破防之余 , 开始疯狂拉人下水 : “ 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 退一万步说 , 就算我真的干了 , 还能比考三干得更多 ? 他才真是毫无人性 , 畜生不如 ! “
“ 上天不公啊 1“
他跌坐在地 , 捶地大哭 :“ 凭什么只把我的府邸震垮了 , 倒是也去震一下者三的窗啊 ! 1 1 “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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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HEE: ...
啊这 ?
好像也有点道理 ? !
连鲁王嫡亲的外祖父郑国公都没法说什么 。
乔翎听后 , 也立时肃然起来 , 点点头 , 附和了他的说法 :“ 皇长子这话说得很是 , 鲁王比你要王八蛋得多 , 凭什么只震你的府邱 , 不震他的 ? 1 “
皇长子泪眼濮胧地看了过去 。
这时候愿意附和他一句 、 跟他言语的越国公夫人简直比天仙还要美丽 , 比德妃这个亲娘还要和蔼可亲 :“ 是吧 , 是吧 ? 1 “
乔翎用力点头 :“ 是的 ! “
皇长子又哭着去看圣上 , 嚎啄道 :“ 阿耶 , 我冤枉啊一一阿耶 1 “
圣上: “......”
圣上还没来得及说话 , 就见一个涨溏溏 、 亮晶晶的鼻涕泡从皇长子鼻孔里冒出来 , 因为喘息的缘故 , 偏然间鼓成了好大一团 。
周围人神情显而易见地为之一震 。
皇长子亦是原地僵住 , 哭声暂停 , 迟疑着 , 像牛一样 , 用鼻孔往外喇了喷气 。
那浸溏濂 、 亮晶晶的鼻涕泡因而进一步膨胀起来 , 愈发显得丰满了 。
皇长子急了 , 又往里吸了口气 。
鼻涕泡随即变小 。
皇长子暗松口气 , 正准备再掉几滴眼泪挽回在父亲眼里的形象 , 结果因为往外呼的这一口气 , 鼻涕泡又一次冒出来了 …...
乔翎忍笑忍得脸疼 , 使劲儿低下头去 , 遮掩自己过分扭曲的神情 , 余光訾见身后邢国公正用手拿着大腮 , 一副浑身都在用力的神情一一
四目相对 , 乔翎眨了眨眼 , 邢国公也眨了眨眼 , 就好像打开了泄洪的开关似的 , 俩人再也按捷不住 , 同时爆笑出声来 !
乔翎 : “ 哈哈哈哈哈哈哨 ! 1 “
邢国公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 1 “
朝堂之上回荡着两个人过分高亢的笑声 , 紧接着席卷周遣 , 殿内笑声如雷 , 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
圣上
与此同时 , 皇长子气怒交加 , 一把抓破那个尤且口口着的鼻涕泡 , 哭着从殿里跑了出去 。
目睹着他抓破鼻涕泡的乔翎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 1 1 1 ,
目睹着他抓破鼻涕泡的邢国公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 1 1 1 1 ,
好容易要停住的时候 , 邢国公说 :“ 他怎么还用手抓啊 …...“
乔翎又开始振着肚子 , 一边用脚踩地 , 一边大笑出声 。
旁人也笑 , 但是却是在笑皇长子这遭遥和后来的一系列言辞交锋 , 只有乔翎和邢国公离得近 , 围观了第一现场 , 是以这笑意不免来得格外强烈绵长 。
笑到最后 , 满殿文武官员都在圣上平静的死亡凝视下偃旗息鼓 , 乖乖站回原地 , 一本正经起来 , 只有乔翎和邢国公还深陷在哈哈地狱了 。
卢梦卿一眼上边圣上的神色 , 忍不住小声叫她 :“ 大姐 , 大姐 ! 别笑了大姐 ! “
乔翎自己也觉不妙 , 脸颊也痛 , 肚子也痛 , 只是停不下来 。
她心里连叫糟糕 , 自己狂拍自己脸颊 :“ 别笑了 , 别笑 ! “
邢国公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孔上尤且残留着泪痕 , 这是方才一场长笑带来的附赠产物 。
四下里密宿麻麻地目光投来 , 高处圣上看过来的目光格外冷淡 , 两人死命拾着大腿 , 紧咬着腮帮子 , 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