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王听见这话,呆呆盯着他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瞬,旋即苦笑出声。
“孤如今还护的住吗?是孤错了,孤当年错不该怀疑你的话,以致如今养虎为患,王权没了,连儿子也被他害成那样,如今,孤哪里还、还护得住……”
“只要你想,总还有机会,宇文修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裴寂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般自暴自弃的样子,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都没有。
若不是先王后继无人,随便换个人当王上都比他强。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离开燕北这六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足够别人把燕北的天都翻过来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切都恢复如常。
“我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宇文家的江山拱手落进别人手中。”
燕北王听见这话,似顿时来了信心一般,眼神精湛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裴寂,孤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裴寂反手握住他,敛容道:“但你需告诉我,这六年间所有我不知道的事,还有,观海阁的狐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重要吗?”
燕北王疑惑地眨眨眼,有些事情之所以没告诉裴寂,是因为他觉得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谁知他却主动问起了。
裴寂则抿唇道:“有时候,越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反而暗藏玄机。”
燕北王闻言,顿觉他这话不无道理,沉默一瞬后,便同他说了详情。
“王庭是否有狐妖,孤并不清楚,只是外面所有人都在传,国师也亲自去观海阁看过,至于他查看的结果,则说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为了把背后的人抓住,国师让人查封了观海阁,谁知却弄得宫中人心更加惶恐不安,而这么久了,他更是连人都没抓到,反而让孤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用意了。”
“什么用意?”裴寂拧眉问他。
燕北王顿了一下,犹豫道:“孤听说,观海阁是整座王庭风水最独特的地方,有助于修行,国师之前打着捉妖的旗号派人他的炼丹炉搬到了观海阁,听说,他一直在那儿以活人炼丹,所以每月十五到了月圆之夜,便是他取活人心肺炼丹的时候。”
裴寂凝神听着,嗤的一声笑出来。
“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信?活人心肺扔进炼丹炉中,最终也只会烧成一块焦肉罢了,哪里练的出仙丹。”
燕北王却不置可否道:“话也不是这么说,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们在圆寂之后还能坐化出舍利子呢,更何况国师有通天之才,能把活人心肺炼成丹药,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看你是这些年被他骗的还不够,才会到现在还相信他有通天之才!”裴寂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燕北王见他生气,目光突然变得闪躲起来,心里莫名发虚。
“孤也是听旁人说的,再说了,是你先问起狐妖一事的,孤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怎的如今反倒怪起孤来了。”
裴寂见他一脸心虚,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气闷地转身出去了。
燕北王忙伸手叫住他。
“你别忘了答应过孤的事儿,还有,你自己要顾着自己的安危,国师绝非一般人能对付!”
裴寂像没听见似的,转眼间便出了大殿。
燕北王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眸子一垂,嘴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当是孤对不起你……”
殿外,裴寂出了宫门便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护卫营。
彼时已经临近酉时,未去值守的护卫们正在练功。
裴寂想起燕北王刚刚跟自己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便转道出了护卫营。
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狐妖一事好好思虑清楚,但他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等他不自觉地停下步子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又到了浣衣房附近。
他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望着那扇窄小破旧的宫门,脑海中幻想着沈念安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浣衣的情形,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但心里即便再冲动,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
就像她说的,他这个人理智到让人害怕,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她感受不到一点人情味儿。
可她又哪里知道,在战场上经历过浴血厮杀的人,都是从地狱里活着走出来的罗刹,身上沾染的都是死人气,哪有什么人情味。
若不是遇上了她,他只会比现在更冷漠绝情。
裴寂幽幽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手里抱着一件月白色长衫,慢吞吞的从浣衣房走出来,一张小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模样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眼见她慢慢走远了,裴寂淡笑一声,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等她走到浣衣房右侧的拐角处时,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砸中她的后脑勺。
“谁啊!”
沈念安暴躁地捂着头转过身来,眼见裴寂淡笑着站在那儿,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
“有病!”
裴寂眉眼一眯,大步走上前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说谁有病?”
“你,你有病!”
沈念安不客气地吼了一声,然后抓住他的手指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下。
裴寂吃了痛倒也没喊,只是觉得她这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在故意针对他似的。
等她松了口,他拧着眉把手指收回来,见指尖留下几颗明显的牙齿印,嘴角忍不住笑。
“我只是轻轻砸了你一下而已,未必非要报复得这么狠吧?”
“你活该!”
沈念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抱着衣服转身就走。
裴寂越看越觉得她不对劲,拧着眉几步追上她。
“出什么事儿了?”
沈念安不耐烦地挑眉,“走开,我不想见到你,看见你就烦,再敢拦着我,信不信我咬死你!”
“行,你咬,现在就咬死我,倒也省得我对你日思夜想求而不得。”裴寂说着便主动把手伸了出去。
沈念安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
“裴寂,你恶不恶心,前脚刚接受如意的情意,后脚又来我这儿说这些,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惯会以花言巧语欺骗女人的臭男人!
我告诉你,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赶紧给我滚,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