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江县衙。
大堂上。
啪一声惊堂木拍响,堂下站着的张家两兄弟,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外面围观的人,也都瞬间安静下来。
张书祥身上的两道虚影,依旧是非常浅淡,就仿佛两道雾气,不动不语。
“堂下所站何人?”
张书景微微一顿,随即拱手施礼。
“学生张书景,永定元年秀才。”
张书祥一脸的不屑,背着手没有说话。
周泽瞥了一眼王汉,不用他多说话,王汉已经拎着横刀走到近前,朝着张书祥腘窝就是一脚。
“大胆,公堂之上明府问话,焉有不答之理?”
张书祥梗梗着脖子,爬起来脸上已经着了像。
“我父是举人,即便问案也无需如此对待。”
周泽一拍惊堂木,堂下所有不良人全都立正,手压横刀盯着张书祥。
“本官乃合江县令,别说你是秀才,即便有官身,现在是开堂问案,你也需回答本官问题,难不成你想藐视公堂?来人掌嘴!”
陈文池动作相当快,窜出来两步,一把扯着张书祥的右手臂,王汉抓着左手臂,老徐不知何时已经凑到近前。
未等张书祥有反应,老徐左右开弓,啪啪两声,已经打在张书祥的脸颊上,就老徐笸箩似的巴掌,糊在脸上,力度可想而知。
一瞬间,细皮嫩肉的脸上,多了两个五指印。
显然张书祥已经被打蒙了,虽然被松开手臂,人也原地晃了晃。
外面围观的百姓,有的人已经开始捂着孩童的嘴巴,毕竟这一幕还是非常有震慑力的。
“你......”
张书景已经拉住他的手臂,赶紧给他使眼色。
张书祥蔫儿了,这个县令可不给面子,管你是什么举人家的儿子,还是秀才的,说打就打。
“学生张书祥,永定六年秀才,举人张匡义次子。”
周泽微微垂眸,缓缓问道:
“你二人可识得合江钟家独女钟逸珊?”
张书景:“认识。”
张书祥:“不认识!”
“......”
二人一愣,突如其来的问题,二人回答的完全不一样,想要抬头,周泽已经接着问道:
“张书祥你不认识钟逸珊?”
张书祥顿了顿。
“名字不知道,只知晓钟家有个独女,况且钟家我们也不熟,只是听闻。”
这回答,够聪明的,就是听说过钟家有这么个人,没见过没了解,更不认识。
周泽笑了,心鬼不显现不动作,不代表他破不了案。
“很好,那本官问你,今年七月底,张家死了一个奶娘,可有其事?”
张书景抬头,周泽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瞬间,他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这目光充满威胁,你要是敢多说一句,下一个被掌嘴的就是你。
“奶娘......嗯,死了一个奶娘。”
“厚礼下葬?”
张书祥点点头。
“兄长办的此事,我闭门苦读,未曾过问。”
“谁的奶娘?”
张书景赶紧抢着说道:
“是我的奶娘,在七月二十五亡故,她在张家辛苦多年,儿子也早死,我就尽了半儿的孝道,将其厚葬。”
“其夫也不在了?”
“是,奶娘的丈夫儿子都早早去了,就剩她孤苦一人。”
周泽点点头,赞许地说道:
“张秀才孝心感召天地!不过......”
张书景没说话,只是垂着头,这会儿那个张书祥也老实了,周泽拉着长音,似乎那二人都紧张了一些,周泽这才接着说道:
“不过那奶娘,为何安葬在你们张家的墓园?”
“其夫也是我张家奴仆。”
周泽笑了。
“可是那墓中,只埋葬了奶娘一人,没有他的丈夫啊?”
张书景一抬头,显然没想到周泽抓着这个事儿不放,微微垂眸。
“这......”
周泽摆摆手。
“别急,那奶娘的墓本官已经让人挖开了,里面是合葬墓,只有一副棺椁,另一侧是用砖石堆砌,显然是等着之后有棺椁合葬的。”
张书景没了刚刚的淡然,抬眼看向周泽,张书祥则炸了,指着周泽厉声问道:
“我大唐哪条律法可以随意挖掘他人坟墓,周明府这是想要死者不安,还是要诬陷我张家?”
周泽朝着一侧记录的崔主簿摆摆手,崔主簿抱着一卷厚重的法典站起身。
“依大唐律,第七十八条第三项中所述,如若涉嫌杀人谋财,官府有权直接开棺查验,无需征得家人应允。”
崔主簿读完,站起身将大唐律的法典展示给张家兄弟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公堂门口,展示给百姓看。
其实这里面围观的人,有几个是识字的,不过仅仅是如此动作,不管是张氏兄弟,还是外面围观的人都知晓,周泽所言不虚。
周泽摆摆手,崔主簿回到位置坐下。
“来人,将奶娘的棺木抬上来,传人证刘大壮及相关人等。”
“传人证刘大壮等上堂!”
崔主簿高昂的声音,在大堂内外响起。
一时间,外面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新来的县令,动不动就开棺验尸,这样的热闹,可是不容错过,没有捣乱的,都翘首期盼。
片刻,棺木被抬了进来,放在堂下,张书景已经额头冒汗,张书祥更是不断回头看,似乎在人群中想找熟识的人,周泽拍了一下惊堂木,张书祥赶紧站好。
“堂下何人?”
刘大壮赶紧跪着叩头。
“草民抬棺人刘大壮。”
“刘大壮本官问你,张家奶娘的棺木,可是你们抬着下葬的?”
“是,草民和五个伙计,一起去的。”
“何日何时?”
“今年七月二十五,当晚送去的棺木,第二日天没亮,直接抬着去安葬的。”
“期间你等发现有何异常?”
刘大壮一点儿都没有害怕,即便周泽的声音非常大,他也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棺木草民去的时候,已经钉了棺钉,这是上等棺材,重量在八百斤,我们抬出来发现,棺木重量几乎没有变化,就像送去的样子,所以草民心里觉得奇怪。”
外面围观的人哗然,没有重量,这句话内涵太多了,如此上等的棺材,埋了一个空棺材,这是啥意思?
周泽点点头,朗声说道:
“开棺!”
不用不良人动手,抬着棺木进来的刘大壮几个,已经叫着号子,将棺材盖子掀开,所有人都看向棺木里面。
“薛少府何在?”
薛平赶紧上前施礼。
“属下在。”
“棺木是从何处带来?何人所挖?全程你可在?”
“棺木是在张家墓地挖的,墓碑上写着奶娘陈氏,没有别的标注,属下带着不良人全程都在,至于挖掘的人,是刘大壮等六个抬棺人。”
周泽点点头,站起身径直走到棺木前。
薛平递过来一个刀鞘,毕竟之前老徐就是这样做的,他也依葫芦画瓢。
周泽用刀鞘拨开尸体的衣衫,里面白布缝制的一个假人身子露了出来,刘大壮要上前,被周泽的刀鞘拦住。
薛平赶紧伸手,将假人身子拎了出来,白布做的无头人偶,跟真人大小无异,脖颈的位置都被染成黑色。
而棺木里面,就剩下一个已经腐败露出白骨的头颅。
而且头颅上的头发,漆黑没有一根白发,发髻梳理的非常整齐,上面戴着的各种珠钗非常奢华,绝对不是奶娘能拥有的。
周泽没去触碰头颅,而是快步回到座位,抓起一根令牌丢下来。
“传钟家父母当堂问话!”
立马,有一个不良人朝着外面跑,周泽看了一眼张家兄弟。
“张书景还不招认吗?这棺木中头颅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