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化干戈为玉帛

“说说吧,这般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明明离大军驻扎地只有二十余里,为何停步不前?还在营寨外面挖了这么些个陷马坑?你要坑谁?好家伙,老夫看了这么一圈,屁大点的营寨足足挖了十几个陷马坑,尔等是吃饱了撑的吗?要是精力无处发泄,为何不多走几步赶到老夫帐下?

尔等这么喜欢挖坑,回头老夫让你们挖个够,八里见方的大营让尔等挖上一圈够不够?”

此刻坐在崔尧的位置上,喋喋不休的老人正是陇右道行军大总管李积李大帅。

跪在下首三人的正是以崔尧为首的押运官的三个头头,此刻皆是垂头丧气的跪在下首,任由老头唾沫横飞的谩骂,至于外围更是凑了一圈看热闹的兵痞津津有味的看着大总管训人。

崔尧小声辩解道:“挖上一圈就叫战壕了,算不得陷马坑。”

“老夫是问你这个吗?战壕又是个什么玩意?你自己说说,在我大营附近挖这么多陷马坑是要作甚?有没有报备给我这个主帅,你要害谁?你手底下的士卒也是傻子吗?如此乱命也敢胡乱应承,有劲没处使吗?”

有个看热闹的士卒说道:“大帅,可不是有劲没处使哩,每个参与的人手,一人三十文钱哩,挖的最快最规整的一火,还集体奖励一贯钱呢,合一个人一百三十文哩,不白挖。”

李积头痛的摸摸额头上的淤肿,说道:“军费自是你家出的,可既然划拨到了老夫手里,怎么用就得老夫说了算,你连这点都分不清吗?谁给你的胆子,敢胡乱封赏?”

崔尧辩解道:“大帅容禀,此次押运的二十万贯一文不少的都在车里躺着呢,末将可一文没动过,赏给兄弟们的钱都是我另出的,可没动军资分毫,您可不能空口白牙的诬赖人啊!”

李积见这小子滑不溜手,也不能明打明的公报私仇,总不能因为人家夜间太过于戒备而惩处人家吧,于是恼羞成怒的说道:“小子牙尖嘴利,顶撞上官,来人,将这三个主官及所有校尉都揪过来,一人打十军棍!”

薛礼与裴行检对视一眼,心头的大石落地,总算让大总管发泄了出来,挨了揍就算没事了,军中事军中了,废了十几匹战马,闹得三人重伤,四十余人轻伤的祸端如此被轻易揭过,也是二人没有想到的。

二人趴在地上撅起屁股等待挨揍,王七郎与长孙诠兀自在叫嚣不止,崔尧无所谓的说道:“不就是打几下屁股,叫个屁,你们看尉迟兄一个伤员都没说什么,莫要丢了我们押运营的威风!”

李积疑惑的看着红光满面的尉迟宝琪说道:“二小子,你负过伤?”

尉迟宝琪谄媚的说道:“大帅,前几日因为不服主官的命令,被揍了几十棍,也不过是打断了四、五条棍子罢了,不妨事,大帅只管招呼,喊一声疼就不是尉迟家的汉子。”

李积点点头:“你这厮还算光棍,念你有伤在身,你的军棍就暂且记下,下次一并处理,退到一旁吧。”

尉迟宝琪给崔尧使了个眼色,暗赞崔尧的灵醒,让兄弟免于一场灾厄。

崔尧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言,快些打吧,早打早完事,可不敢让大帅记了仇。

谁知堂堂的大总管花样那么多,就在崔尧即将挨上棍子的时候,被李积拦了下来,只见他说道:“这小子年龄尚小,身子还未长成,万一打坏了不好向陛下交代,还是老夫亲自来吧。”

说罢走了下来,抄起崔尧,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说道:“小子,老夫对得起你了吧?乖乖脱了裤子让老夫打上十巴掌就算过去了。”

谁知不怕军棍的崔尧此刻却怕了起来,怎么也不脱裤子,嘴里兀自说道:“挨军棍就挺好,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众目睽睽之下脱裤子?恕末将宁死不从!”

李积哂笑道:“毛都没长的小玩意,哪来的恁多的讲究?又不是小娘子,害羞个屁!”

说罢一把扯下崔尧的裤子,随即呆愣了起来,只见崔尧的屁股后面垫了足足两层的牛皮,牛皮中间还有一层银丝编制的薄甲,李积抽出一看,竟是巧夺天工一般,触感如布匹一般柔软。

凑到眼前看去,竟是无数个微小的锁链手工镶嵌而成。

李积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何物啊?这般上等的内甲怎么垫在屁股下面呢?你平日里都是拿屁股迎敌吗?”

崔尧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也不止是屁股,末将的内衣里都衬有内甲,乃是末将的母亲忧心末将,特意高价定制的。”

“好个豪奢的小儿,老夫最见不得败家子,今日我就替陛下好好教训教训你!”

少顷整个大帐中就响起崔尧哭爹喊娘的声音,没了内甲的阻隔,那蒲扇般的大手打下去,当真是透彻心扉,只不过是区区十下,崔尧的屁股就和李积的脸一般,青肿了起来。

李积看看自己的杰作,心里的邪火散了不少,遂说道:“崔尧等人顶撞上官,现在已受了责罚,但尔等恪尽职守,对于所押运的物资守备的尽心竭力,没有丝毫差错,该奖!

自主官崔尧至手下所有人等,每人军功一转,士卒也如此奖励。”说罢看着仍叫骂不休的王、长孙二人说道:“这二人除外,再给我加十棍!”

李积看着有些难堪的王方翼等人说道:“尔等摆什么脸子?身为精锐,夜袭押运兵的营地,结果反倒被人家一锅端了,很有脸吗?”

本就鼻青脸肿的众人此刻更是无地自容,纷纷腹诽道:您不也阴沟里翻船了?只说我等作甚?

李积捋着胡须说道:“自老夫一下,所有参与袭营的将校,罚俸二十贯,老夫自罚一百贯,以此补贴马匹的损失,尔等可有意见?”

众人见大帅都自罚了,哪还敢有意见,于是全都垂头丧气的应诺。

崔尧哪能让这些人因此怀恨在心,虽说命令是大帅下的,保不齐就有人能想左了,把由头怪在他身上。

于是崔尧揉揉红肿的屁股,浑不吝的说道:“些许钱财哪能让弟兄们出呢,都是拖家带口的,挣些刀头舔血的钱也不容易,若是你们肯请我等吃一顿好的,这钱我就替你们出了,如何?只是饭食不能敷衍,须得好酒好肉才成,我这帮兄弟们嘴可叼的很。”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人此刻又精神起来,不过是让军中的厨子们拿出点手段罢了,消耗的都是军中粮秣,还了自家的人情还不用破费,这等好事怎会拒绝?

于是纷纷的自来熟起来,这个拍着胸脯说道:“这有何难,不过一顿吃食罢了,看哥哥的手段,某家以前还开过酒肆呢!”

其他人也不见外,场面一时热络了起来。

李积歪头看去,只觉得这小子心眼多的真不像个八岁的孩子,倒像个经年的老鬼一般,不愧是世家押下重宝的嫡系子孙,分寸拿捏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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