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好多曾经是仵作,现在变成了医生,本来在她的眼里不可能再出现任何让她动容的人,即便是如何的伤势都不该让她动容。
可是此刻面前的人,却让她面色大惊。
这个人躺在一张不大的床板上,用简易的方式将身体绑在了板子上,此人的身体已经几乎支离破碎,像是用巨大的力量打遍了全身的关节,血脉都已经寸断,能活到现在却已经是一个奇迹。
身旁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
“救救他!”男人说道。
“你该知道规矩,知道百花谷的人,都知道规矩。”薛灵只是瞥了一眼床板上的男人,仍旧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身受重伤的男人。
男人叹息摇头道,“我……没有飞花令。”
“爱莫能助。”薛灵还是那般冰冷,转身向里面走去,“送客。”
“求你了。”男人跪在了地上,那把比他还要高的长刀倒在了地上,“这是我的父亲……我……我可以一命抵一命。”
“从没有一个人死在百花谷里。”薛灵驻足在不远处低声道,“我救不了你,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求求你了……”男人不断地磕头,大声叫喊着,“医者仁心,外界都说你是神医,可……为什么你要见死不救?”
“我并不是神医,天下医甲在神都,你可以去找她。”薛灵道。
“我爹撑不到去神都,遥遥千里怎么可能……”男人痛哭道,“求求你了,这飞花令每年重阳才有九个,我……我怎么可能短时间寻得到!”
“那是你的事。”薛灵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庭院。
钱好多看着那个绝望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跟着薛灵走去。
仅仅只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男人喊叫着,“爹……孩儿对不起你!陪你走吧!”
长刀横起,便要入腹。
一股热浪飘洒而过,钱好多睁大了眼睛,面前的一切都变了。
白雪覆盖着的整个庭院瞬间绿意盎然,万花争艳,似乎这里从来都没有下过雪。
而门口的两个人已经被扇了出去。
大门缓缓的关上。
“走吧。”薛灵轻声道。
“为什么?”钱好多没有走,问道。
薛灵轻轻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百花谷的景色是钱好多见过最好看的景色,但是这里的人确是钱好多见过最冰冷的人。
北厢外种着一地的冰心兰,这是一种很独特的兰花,有非常沁人心神的香气,可以加速愈合伤口,调节心神,使人安心不急不躁。
过往穿梭着许许多多的弟子,这都是百花谷的弟子,他们大多穿着粉衣或者是蓝衣,很是好看。只有钱好多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这是薛灵给她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北厢的题字也只有一个,雪。
东南西北四个厢院都只有一个字,对应的是风花雪月。
踏步而入。
这里只有五间厢房,若是有了病人,便会将飞花令挂在房间门口,可是现在有一间开着门却没有飞花令的房间。
二人进入。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已经换好了一身丝绸制成的衣服,钱好多很熟悉这身衣服,因为风厢的傅余欢也穿着这一身衣服。或许对于现在门外的那个男人来说,这件衣服是救命的稻草,可是对于钱好多来说,这件衣服就是把傅余欢封印在床上的牢笼。
钱好多侧身看去,这个少女的面容很熟悉,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她很少记得这些事了,也不愿意去回忆这些事情。
自从郑年死了之后,她心中唯一的那一份怜悯和善意也随之死了。
谷饴 薛灵坐在床边上为少女号脉,片刻之后坐到了一旁,倒下一杯天下仅有百花谷中才有的花茶,轻声道,“你去看看。”
钱好多走到了少女的身旁,轻手浮在她的脉搏上,许久之后才将手拿开,转过身,发现薛灵已经将茶倒好,便走过去坐在了桌旁。
“说说。”薛灵道。
她的脸上并没有笑,但钱好多感觉她在笑。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女人,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阴毒入身,这几日应该回光返照过,双目因为气绝已经失明,血脉之内已经被阴毒侵蚀了大多。”钱好多说道,“又因为沉睡,没有每日清洁身体,导致体外风沙入身,血脉断了许多处。”
薛灵点点头,“照顾她的是一个年级相仿的少年。”
“那为何没有清洁……”钱好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原来是一个君子,这位姐姐长得好看,却没有褪去衣物清洁身体。”
“他一定很爱她。”薛灵道。
钱好多一怔。
若是她躺在这里,傅余欢会不会这样照顾她呢?
或许不会吧,即便是在昏迷的时候,他嘴里喊着的还是玉堂春。
“如何救治?”薛灵问道。
“方才的药方只能续命,不能根治,要想根治就需要……”钱好多叹息道,“和他一样,需要古龙首凤尾荷。”
薛灵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古龙首凤尾荷是很久以前的东西,现在存世的根本没有,它的头顶是龙头的样子,而根部则是如凤尾,叶子像是荷叶,通体发暗红色。”
“我知道。”钱好多回答道。
医书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东西。
“我出了一趟门。”薛灵轻声道。“不光是出去救了他们,还接到了一个信。”
钱好多慢慢看向薛灵。
“花雪楼有一株。”薛灵道,“一株可以救活几百人。”
钱好多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薛灵。
“你不能去。”薛灵平静道。
“为什么!”钱好多厉声道。
“你是百花谷弟子,百花谷弟子不能随意出谷。”薛灵道。
“可是……”
“我去。”硬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好多回头看去。
泪水在瞬间决堤,“不二哥哥!”
“好多?”张不二拄着拐杖,头被抱起来,颤巍巍的站在地上。
那一瞬间,泪水倾巢而出,二人紧紧相拥。
“你居然没死?”
二人异口同声道。
随后,笑了起来。
喜极而泣。
坐在屋里的薛灵只是看着屋外的二人,摇晃着手里的茶杯,“这花茶耗费了我三年心血,杂糅了四百种花,不比酒好喝么?为何……要一直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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