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红盖头真好看,金光闪闪的!”
“可不,这是我们夫人亲自动手做的,能差得了?”
听着丫环们的夸奖,叶怡然忍不住微笑,她说:“别顾着叽叽喳喳的了,大红礼服上的界线界好没有?花样子呢?”
青果、青竹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夫人下这定乾坤的一针呢!”
叶怡然怀着孕,太粗苯的活计林驿不让做,让丫环们打下手,不过,叶怡然的盘金绣针法出自苏氏真传,寻常针线上人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夫学不会,所以薛长乐的这套嫁衣得她自己亲自动手。
正在飞针走线间,外面传来一句“大堂嫂来了”,一名面如满月,浑身上下打扮得秀彩辉煌的妇人走了进来,这位妇人姓霍,是林驿大堂哥林骏的妻子,林骏如今在鸿胪寺做鸿胪寺少卿。论前途,林驿得圣宠,自是远大一些,但林骏从小在京城长大,占了地头蛇的便宜,又有实缺,霍氏娘家有爹爹霍洪岩、哥哥霍弋轩,都在兵部、刑部效力,家里文武俱全,对农村人出身,娘家帮衬不上的叶怡然十分看不上。
自从到了京城,两家走动多了之后,林霍氏就总有意无意的,喜欢奚落取笑叶怡然。
今天林霍氏来给孔氏送礼物,听说叶怡然开始管家了,就跑过来,看见叶怡然在干活,团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弟妹,怎么怀孕了还忙着干活啊?难道家里已经缺你这两角银子吃饭了?我看看你绣的啥?红盖头?谁家小姐嫁人啊?”
叶怡然淡淡地说:“嫂子很有空嘛,今儿怎么又来了?”
林霍氏道:“我问你,你没听到吗?”
叶怡然道:“一个要好的朋友托了我做这红盖头,不知道嫂子有什么指点的?”
“指点说不上。”林霍氏说,“我倒是想知道,谁家能劳动你大驾?是教坊司门口的小厨娘,还是你哪个刚洗干净泥腿子的老乡啊?”
说到这里,聋子都知道林霍氏是冲着她找茬来的了,叶怡然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凝视着林霍氏,说:“嫂子,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处处针对我?”
林霍氏说:“我哪儿有针对你啦?就是问问你而已,难道问问都不行了?”
叶怡然说:“问是可以,不过你没有礼貌的话,能不能去学一下?女德这书大家都有念吧?”
林霍氏道:“哟,《女德》?你倒是知道不少啊?难道要我跪在地上问你?对了,你绣工这么好看,要不然给我绣一块帕子?”
叶怡然气道:“我才不给你绣。”
说话间,孔氏和林霍氏的婆婆耿氏进来了,听见争吵声,孔氏先皱了眉头:“大丫,你在和客人争吵?”
叶怡然说:“娘。不是的。”
孔氏打断她说:“长辈和客人在这儿,你还驳嘴?”
她们婆媳俩在说话的时候,林霍氏嘴里甜甜地喊着“婆婆”,就走上来,主动扶着耿氏进了屋子里,还抢在雅轩前面给耿氏、孔氏倒了茶。
两相比较,孔氏难免感到面目无光,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这时耿氏对孔氏说:“老妹儿,你的这儿媳妇,还需要教规矩啊……”
孔氏说:“我儿媳妇平时很好的。”
耿氏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吹牛皮谁不会呢?”
一句话,好面子的孔氏就红了脸,恰好看到那块红盖头,要找回面子,就指着那红盖头说:“德容言功,我家媳妇儿都没挑的。前面三个可以说虚,就说女红这块吧,嫂子你看看这红盖头,京城里哪儿还能找到第二家人做这等好针黹?”
这下轮到耿氏没词了。
没辙,叶怡然这一手针线功夫,真是京城媳妇圈里,头一份儿的!
谁让她有个心灵手巧的好老娘呢!
林霍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着撒娇道:“孔老太太,我也很爱弟妹的这手针黹功夫。瞧瞧这针脚,这花样子,一朵兰花,就跟活的似的,怕是放在花园里也能引来蜜蜂、蝴蝶呢!我呀,正想要求老太太个恩典,想要弟妹费心给我们家大儿做个肚兜,再给我做条帕子,不知道能不能松这个手呢?”
孔氏被她说得心花怒放,也不问叶怡然是不是同意,一叠连声答应:“行行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耿氏听见林霍氏一口一个好的捧着叶怡然,本来不悦,再听下去,发现孔氏老老实实的往林霍氏布下的套子里钻,不由得暗暗笑起来。
送走了耿氏和林霍氏,叶怡然对孔氏说:“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她们?我这边哪儿有闲工夫给她们做肚兜和帕子?她们自个儿又不是用不起针线上人。”
孔氏不当回事道:“你针线功夫好,不过多费半日罢了,有什么难的。我就是看不过耿少蓝那妮子的轻狂样儿,从前开始就一直压着我们家一头,如今你出身又不比她那个媳妇儿林霍氏好,能说得上的就是你手头那点功夫了。如果这点子彩头都得不着,我们林家在族里还有地方站的么?”
叶怡然说:“婆婆,可是……”
孔氏不容置喙地道:“没有可是。你必须得做。今年年底,老族长要退了,你公爹和林海磊两个是族长的有力人选,你怎么也得替我们这支争口气!”
就这样,孔氏把一桩活计硬生生塞到叶怡然手里,虽是十分为难的事,却也推却不得。
这日静思茶室的冰沙机正式投入生产,陈思静下了帖子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来看新鲜,其中叶怡然和叶斐然姐妹两个必然在受邀请之列的。
那冰沙机组装起来,有一人高,装扮一新的青衣小厮爬到高出,把冰块倒进木桶里,摇动风车飞快旋转,风车带动钢片叶子,轰隆声中,冰沙在精致的黄铜口子里流出,委实让人大开眼界!
一片叫好声中,大掌柜南西篱指挥小厮们,用拇指头大小的小纸杯把冰沙分给沿街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无论贫富老小,见者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