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相见不识

皇上六位皇子,最没争位野心,不敢生出一点妄念的,只有三皇子了。

他从出生就被杨贵妃厌恶,罚跪就是家常便饭,二皇子脾气暴躁,抬手就打,把他打半死的时候也有。

后来四皇子长大了,两兄弟一起欺负他,日子更是艰难无比。

全靠母妃是宫婢出生,宫里下人偏帮,才让他熬到成年。

分府出去后,三皇子彻底放松了,头上的大山被移开,简直像是飞鸟出笼,鱼儿入海。

没人管着,又没有王妃,整个王府他说了算。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只要不碍着老二,老四,他都想尝试。

现在他后悔了,不该违背祖制押妓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父皇罚他闭门思过,母妃受他连累,被杨贵妃拉去罚跪。

这些也就算了,反正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

活人不可怕,莲香才可怕啊!

三皇子昏昏沉沉的想着心事,总觉得能听到水声。

身边守着的奴才,说他在发热,吃了药,还是发热。

这是被莲香缠上了呀!

怎么办?宫里有规矩,不能行鬼神之事,该怎么办?

一夜过去,长公主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急匆匆的去了行宫。

太后听了长公主的话,皱眉想了很久。

“李氏能有这份算计?对女子用宫刑,只有教坊司的罪奴。

宫里用一碗红花就能解决,断不会在身上留下伤口。

外面......民间有人做这样的事儿?京城有别的青楼,在用宫刑?”

太后凭着宫斗一生的直觉,猜到了事情的关窍。

可长公主不这么认为,一句话打乱了太后的思路。

“不可能,青楼女子纹身的不多,更莫说留下伤口,那是蚊子咬了都不能抓挠的,生怕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京城青楼怎能有人会做这个?宫里都找不出几个,会银针断孕之法的老嬷嬷,宫外怎会有?

母后,宫里有手艺的嬷嬷,老死不能见外人,手艺不能外传啊!”

太后眉头拧成了疙瘩,掌管六宫一辈子了,宫里这种嬷嬷有几个,她是知道的。

验皇家血脉的嬷嬷,这是一辈传一辈的手艺,除非老死在宫中被抬出去,否则一生不能踏出宫门一步。

“真是莲香的鬼魂?不能吧!那是皇陵祭祀之所,百神庇佑,怎会......”

找不出原因,太后开始往灵异鬼怪上想了。

长公主抱着膀子,四下乱看,“母后,李皇后是有点心机,但宫里的事儿,她能伸进去手?

老三是良嫔的儿子,宫里奴才对他们,比对咱们都上心。

再说,李皇后弄个莲香,害三皇子做什么?要折腾,也该折腾老二,老四啊!”

太后横了女儿一眼,“别胡说八道,鬼月邪门的事儿多了。明日让保福寺高僧来一趟,给我念两日经。”

“不如做一场法事?”长公主提议道。

太后无奈道:“为什么做法事?为了老三?谁知道老三遇见鬼了?”

长公主不说话了,这事儿是没法说。

这天晚上,刚入夜,天上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

京城雹灾时,受难的百姓家里,为了给亡灵祈福,向保福寺捐了不少银钱。

保福寺僧人们,夜间放灯,为受灾亡灵祈福。

太后看到,眼睛一亮,她纠结了一下午,请高僧来行宫,只怕传出去不好说。

有了百姓祈福在先,她要办驱邪法会的名头有了。

姜婉宁跟着,难得出门的陆老夫人,一起去保福寺,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

十分有诚意的,花了二百两银子,给李文硕点了长明灯。

长明灯下镇着的名字,不是李锐,而是李文硕。

她知道,夫君的名字,应该是李文硕,而不是作死了的李锐。

这场祈福法会,太后十分满意,至少,她和女儿法会后,睡觉安稳多了。

赶在七月十五之前,皇上带着万般不愿,却不放心皇上的杨贵妃,一同去了皇陵行宫。

在行宫只停了一个时辰,祭殿上香后,皇上急着要去皇陵祭拜。

“你是我父皇吗?”

皇上刚走出大殿,柱子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皇上看。

皇上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来。

“是小六?”皇上心底升起一丝愧疚,父子见面不相识!实在不该啊!

赵承昇从柱子后转出来,冲着皇上咧嘴一笑,“太好了,我终于见到父皇了。”

皇上一颗慈父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温泉。

其实朕是个好父亲,无论孩子们怎么闹,都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皇帝是慈父,至少,皇上自己这样认为!

这位天下第一的慈父,抚摸着儿子的头,感慨一眨眼,那个生下来能装进靴子里的娃娃,已经长大了。

“最近身子可还好?”

赵承昇嘻嘻一笑,“娘说,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三灾八难的,哪会不生病?我在祖宗身边,列祖列宗保佑,生病也不碍事。”

“嗯!是这个道理!”皇上根本没听出儿子的机锋。

李皇后站在祭祀的铜炉后,想着跟皇上说话,还真不能太绕,瞧瞧,说不明白,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可让她像杨氏那样,直勾勾的撒娇,说要这个,要那样,这个不好,那个不对!

呵!她可做不出来!

赵承昇昨晚被先生教了半夜,怎么应付皇上,学了好几遍。

见皇上这样说,明白先生猜对了。

“父皇,他们说三哥见鬼了,鬼是什么样子?

这里有龙脉,是龙气最旺的地方,龙子龙孙身上有祥瑞之气,不是应该得上天庇佑,鬼魅妖邪退散的吗?”

赵承昇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父皇给解惑。

皇上愣了一下,皱眉问:“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这样的奴才,你就该当场打死!哼!你这么大了,竟不懂分辨是非,实在......”

下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嫡出的皇子,听了几句鬼怪妖邪的话,跑来问他,这不是好事。

嫡皇子已经八岁,早该入学,是朕疏忽了。

“你既然身子养好了,过几日,朕派人接你,回宫去上书房进学,好好学学圣人之言!”

皇上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赵承昇没有施礼恭送,呆呆的看着父皇的背影,总觉得父皇,好像不怎么聪明。

李皇后等着皇上走远,从大铜炉后绕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傻了?走吧!刁先生还等着你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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