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回怼彻底让李孤庄没了话。徐梦丽见他吃瘪,心里高兴,反而安慰起他来:“你想把名单送出去是不可能的,那要不要让我送出去呢?”
“我有岩崎给的特别通行证,只要我把名单记在脑子里,一样可以带出去。”
“不行!”
李孤庄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野村派人半夜到你家里,一定是追查到了老徐先生的什么线索。你在岩崎面前自认身份,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但幸好碍于岩崎的面子,野村还不会对你怎么样。要传递消息,你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那既然这样,就干脆别传了呗!”徐梦丽从李孤庄的怀里取出一包烟,自顾自的点上。冬日里的寒风配上一只烟,瞬间让李孤庄的脑子清晰了起来。
李孤庄又把名单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既然传不出去,那就干脆不要传递消息!”
徐梦丽听了一愣,她以为李孤庄被逼疯了。
“现在我们身处日军腹地,内外隔绝,要传递消息的话,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如果真的能传出去,那倒是活见鬼了。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以静制动。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野村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听了李孤庄的解释,徐梦丽依旧有些茫然,她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名单上的人怎么办?难道真的看着他们去死?”
“话也不是这么说,”李孤庄自己也点了一只烟,吐出一只烟圈,冷静下来分析道:“那名单我也仔细看过,大部分是工商业的老板,一小部分是知识分子和小手艺人。至于反日倾向最严重的知识界,在名单上的名字却寥寥无几。”
“那又能说明什么?工商业就不是人?他们挣得多就活该被日本人敲竹杠?”
“当然不是!”
李孤庄之前被野村的话骗得失去了理智,可徐梦丽的一席话看似淡薄无情,但反而提醒了他。
野村虽然口口声声说名单上的人都涉嫌反日活动,但实际上工商业的老板们是最不敢公开反日的,尤其是二十五人中近二十人都是租界内外著名的企业家。这些人为了能安稳挣钱,往往都选择远离政治。
相反,真正在奔走疾呼抗日口号的,往往都是知识分子和大学生。这个反日“重灾区”在名单上仅仅占到了三个名额,而且都是家境富裕,早已淡泊名利的老知识分子。剩下的三个人,才真正有可能是涉及到地下抗日活动的人。
听了李孤庄的解释,徐梦丽还是半信半疑。她甚至对李孤庄这个“地下分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转念一想,张伯伯应该不会在日记里骗自己的。
徐梦丽接过名单,也仔细扫了一遍。她对于工商业或者知识界都不熟悉,从小父亲就严禁自己和任何工商业人士接触。她小时候接触的最多的人,还是戏曲界的。
一路看下来,徐梦丽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当她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却愣住了。
“江阿生,男,二十一岁。法租界,亚尔培路三百六十一号,江记裁缝店,学徒。”
这一行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邻居,也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江阿生。
刚回家的那天在路上徐梦丽还巧遇了江阿生,两人聊了没几句,他就回铺子里去了。原打算过几天就去拜访,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徐梦丽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可江阿生的名字怎么会在日本人的名单上?他一个小小的裁缝学徒,难道竟也参加了地下抗日活动?徐梦丽很难想象。
印象中的江阿生是一个善良内向甚至有些木讷的男孩。小时候都是徐梦丽主动找他,他才出来偷着玩个一时半刻,被他的父亲发现,还要痛打一顿。就是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徐梦丽很难想象他会去抗日。
李孤庄见徐梦丽直勾勾的盯着名单上最后一列名字,便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他是我的邻居,从小到大的朋友。”
徐梦丽把名单交还给了他,室外阳台的风有些大,她转身回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没想到他也参加了地下组织。”
“你不想救他?”李孤庄有些奇怪。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可能救别人?”徐梦丽一脸的不屑,“要是我有什么轻举妄动,恐怕野村立刻就会把我撕碎。”
李孤庄无语,他知道徐梦丽说的是事实。可真的要他无动于衷,李孤庄也实在做不到。
“走吧,去会会那两个青帮,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加上他和徐梦丽,中国人总共有五个之多,李孤庄也不信他们会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做事。
离开房间,来到棋牌室,金铁胆三人早就等候在那里。不过,野村居然也在场。四个人凑成一桌麻将,香烟缭绕,四人激战正酣。
“九条!”
“胡了,掏钱!”
金铁胆嘴里叼着烟斗,嘴里骂骂咧咧,可手下却一点都不留情,李孤庄刚刚推开门,他就胡了一把。
金铁胆和殷十三对野村绑他们上贼船十分不满,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既然在公事上野村占尽了便宜,那么在麻将桌上就要赢回来。
殷十三给胡小鸳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三个人在牌桌上联手做局,把野村杀的哭爹喊娘,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输出去三千多块。
“李桑来了!”野村一看救星到了,连忙起身离开,他一脸热情的把李孤庄拉到牌桌旁,“金桑说打麻将三缺一,所以临时拉我顶一下。现在好了,李桑来了,你们正好玩得开心。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说完,不等李孤庄答应,就捡起帽子灰溜溜的跑了,连一旁的徐梦丽都视若无睹。
“吗的,狗日的小日本!”金铁胆一脸的不屑,他撇着嘴道,“输了就跑,一点牌品都没有。要不怎么说小日本呢?”
“老金!”殷十三朝他猛使眼色,示意这棋牌室里可能有日本人的窃听器,要他不要乱说话。
“李先生,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想出了传递消息的办法!”胡小鸳笑意吟吟,一开口,就是爆炸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