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一战后隐元会并未撤下对陈玉知的悬赏令,此间隐晦鲜有人知,这古老又神秘的杀手组织能屹立于江湖不倒,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八位对陈玉知发出通缉之人也清楚得很,这少年一定还活在世上,但他如今显然是不想再回庙堂,可老话说得好,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青衫少年不死,许多人难以心安。
萧秋风,江湖人称暗影刺,入隐元会后从未失手,所揭悬赏令皆是寻常天字刺客难以完成的任务,故而其成了隐元会中的暗影刺客。
单儿与双儿看着暗影刺揭下了陈玉知的悬赏令,心中忐忑不安,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间密室之内,竟有一张木几与一盏烛火,单儿皱着眉头问道:“姐姐,探子来报,陈玉知如今身在扬州,我要去救他!”
双儿此时有些伤神,与往日相比少了几分淡定自若,她何尝不想救下陈玉知,只是想要从暗影刺手中将人救下,难如登天。
红杉女子好像又丰腴了不少,她指尖绕着衣角流苏,言道:“单儿,你先前为了保护陈玉知,硬生拖延了半年光景,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单儿虽还是那本冷清,面无波澜,但眼中却透着坚贞不屈,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下陈玉知,因为少年是她的男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两姐妹心有灵犀,不用多言双儿也知道自家小妹在想什么,自从纪南一夜后,这丫头整日埋头苦练,为的便是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还未成长起来的少年。双儿没有点破妹妹,虽然幼时两人曾有过约定,姐妹同心永不分离,若是遇到了喜欢的男子,也一定要以“两女共侍一夫”的形式去生活,但双儿对陈玉知的感情并没有妹妹那般真切,如今若是前往扬州,明面上是与暗影刺博弈,实则乃是与整个隐元会作对,此间牵涉之广,难以想象。
双儿自知无法阻止妹妹,叹道:“姐姐知道就算拦住了你的人,也拦不住你的心。哎,女大不中留,你要去扬州便去吧……”
单儿出密室前顿足碎了句:“说话不算话!”
丰腴女子知道妹妹的言下之意,垂头在心中做着挣扎。
隐元会中先有一袭淡蓝而出,她直奔扬州方向倍日并行,许久后再有两道身影昼伏夜行,似乎亦是朝着扬州而去。
句容小院之中,李溪扬去小酒馆借了张榉木方桌,他单臂轻握桌角,毫不费力的回到了院中,而陈玉知则在侯岑颜的协助下,鼓捣起了饭菜。当年在小柳枝巷,自己虽没有掌过勺,但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不乐意,而是余杭不肯撒手,那家伙总害怕自己会来个“倒行逆施”,由他负责购买食材用料,自己来掌勺,想来也好笑,那大厨的抠搜劲儿,在盘阳也算是独树一帜了,这家伙总是将在小柳枝巷布施剩下的材料偷偷“卡油”带走,而后不论菜色质量,都沦为他的果腹之物,而剩下来的碎银,又会偷偷拿去塞给巷子里的贫苦老少,他就是这样一个只对自己与陈玉知“抠唆”的人,
侯岑颜见少年动作麻溜,此时四下无人,她打趣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西府统领竟也会干这么粗活杂活,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少年见她恢复了活力,似是忘记在义庄的场景,笑道:“我也没想到能有幸与广陵王妃一同在厨房里干活!”
那“干活”二字他说得尤古怪,似是话里有话一般,侯岑颜最讨厌少年唤她王妃,索性扔了菜刀,转身作势要走。
“呸呸呸!”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玉知讪笑着拉回了女子,一边赔不是一边还轻轻打着自己的脸颊,只是这牵手的动作有些亲密,就如同在厨房内的小夫妻一般,少年言道:“岑颜,莫要生气,我只是想说,想不到你也会做这些粗活。”
“我本就是广陵郡的普通人家,会做些粗活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久未下厨,但手艺尚在,今日便让你好好瞧瞧!”
两人忙里忙外,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李溪扬不知又去了何处,九龙山几人如同“甩手掌柜”一般呆在房中默不作声。
“师姐,你为何要与这群人如此亲近?”
看着在房中垂头顿足的叶绾绾,圣女桑稚十分无奈,平素在山门之时,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丫头竟如此蛮横无礼,当即言道:“绾绾,你这般刁蛮可不好,不论是在九龙山或者江湖中,都要以礼待人才是,你若再这样任性,以后休想与我一同下山!”
叶绾绾在山门与师姐朝夕相处,早已熟悉了她的脾气,师姐虽没有表现出怒意,但小丫头心里清楚得很,自家师姐是真的生气了,她当即攥动着小手,委屈道:“师姐,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那小子取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得出来,陈玉知是个心善之人,只是有些玩世不恭而已,她莫要往心里去,他们一心想抓出在暗中作恶之人,我们若是钻牛角尖,那真就显得小气了!”
叶绾绾见师姐没了怒意,快步走到桑稚身旁,装出了一副吃醋之色,言道:“师姐,你才与他们认识没多久,便处处维护,人家有些吃醋了……”
李溪扬手里拿着一提荷叶包裹之物,一桌子小菜也在两人的紧锣密鼓下宣告完工,陈玉知闻着荷叶清香问道:“小杂毛,这是何物?”
“苦荷糯米鸡,你们有口福了,这本是夏季才有的扬州美食,要不是我与那大婶关系好,人家才不会把珍藏的四季苦荷拿出来造作!”
陈玉知点点头,他明白了小杂毛的意思,这荷叶一过夏季便会枯萎,故而通常只有在夏季才有此口福,少年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可以开饭了。
桑稚拉着叶绾绾走出了房内,一番道谢下才入了席,该有的礼数一件都没少,尽显端庄风仪。孟听本不想出屋,但发现桑稚上了饭桌后,他也就匆匆到了院中。
一桌人动起了筷子,侯岑颜不断往少年碗里夹菜,吃得他不亦乐乎。孟听也不客气,直接掰下了一对鸡腿,给了叶绾绾与桑稚。
陈玉知苦笑,所幸这鸡腿对它并无什么诱惑,如若不然,自己定要调侃孟听两句,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一点也不客气。
深秋夜长昼短,有了些寒意,好在众人夹筷子的效率颇高,孟听冷不防地问道:“不知几位可有对策了?”
茅山小道是实在人,他叹了口气,言道:“尚未想出办法……”
孟听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吃了人家一桌子菜的感激之心,虽无冷嘲热讽,却也相差不远了。
陈玉知则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觉得暗中之人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九龙山之人,若他一直蛰伏于阴影之中,那绝对是无迹可寻的,所以大家只需要做两件事。
少年伸出了手指,说道:“如今九龙山在句容与众矢之的无异,所以你们三人以保命为重,可别都去句容义庄报道了,那里地方小,就别去凑热闹了。”
叶绾绾本想大骂少年无礼,但碍于师姐先前的嘱咐,小丫头强压下了怒意,一言不发,毕竟若是桑稚以后真的不带自己下山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玉知有意激怒这丫头,有道是气大伤身,少年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若是动动嘴就能气到对方,乐和而不为?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转了性,他又言道:“第二则是守株待兔,大家需提高警惕,以防那人在暗处偷袭。”
“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但总觉得你在说废话。”
少年瞥了瞥孟听,笑道:“那孟兄可有高见?可别连废话都说不出来啊。”
孟听确实没有对策,而废话已然被少年讲完。想自己在山门是何等的风光,许多师弟师妹都对他唯命是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自己,更别提顶嘴了,这青衫少年屡次让他在桑稚面前出丑,想到此处,这位九龙山大师兄一脸不悦。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时,小院的破旧木门突然碎了一地,有个肩披白狐袭的男子应声坠地,口中血迹喷洒而出,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