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很善于搞群众运动,并且乐此不疲,每天晚上村民们都被聚集在一起学习,赵坤会给大家讲很多革命道理,赵坤的语言很生动,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村民们正在从恐慌中复原,如果不生变故,很可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坤不去调查这么多人的死因,也从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选择了回避,这是一种集体性的选择,很奇怪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天傍晚,与往常一样,村民们都聚集在一起,赵坤开始例行的讲演,我发现赵坤很享受这样的讲演,他总是一手反叉在腰上,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挥舞,讲话的语气阴阳顿挫,该停的时候就会停,该用力的时候就会用力,他的语言很具备煽动性。
台下,村民们聚精会神的听着赵坤的讲演,我也在其中,我最近也迷上了这里,在这里莫名的有种很和谐的感觉,看着台上的赵坤,我会找到一种安全感。
赵坤叉着腰站在台上,他的目光很有神,他挥舞的手臂很有力,他正在念一段毛主席语录: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斗争。哪些地方有困难、有问题,需要我们去解决。我们是为着解决困难去工作、去斗争的。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要去,这才是好同志……
赵坤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黄喆,我就坐在第一排,能看的很清楚,黄喆的目光一直盯着地板,他的模样就像犯了错误一样,隐隐的我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同志们,我们有些同志……”赵坤的话越来越明显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惨叫声传进了屋里!
在那一瞬间,屋里忽然变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楞了那么几秒,赵坤也是,他的一只手还叉在腰上,另一只胳膊就这么停在了半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黄喆,我看见黄喆像被电打了一样,整个人跳了一下,跟着就朝着大门跑去!
下一刻,就像一颗炸弹被扔了进来,人群一下子就炸了窝,人们纷涌的往外挤,尖叫声,哭喊声也响了起来,就像一个美梦醒过来,所有人瞬间记忆起了内心最深的恐惧,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恐的表情。
“停下,不要乱,都冷静!”赵坤摇着手急得大叫。
没有人再肯听他的话,甚至没有人肯回一下头,一切都是假象,当泡沫破碎的一刻,泡沫里的人只会落入深渊……
所有人都跑了出去,会场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都被推翻,地上甚至还有几只被踩掉的鞋,一个空的酒瓶在地上缓缓的旋转着……
“小瞿,快!”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跟着飞快的跑了出去。
这个人是松阳,他和我一样,坐在这里听赵坤的讲演。
我看了一眼发呆的赵坤,跟着松阳就跑了出去。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吊脚楼都是黑的,只有路口的篝火还在燃烧,但是篝火旁值班的人就没了影子。
我跑到门外,松阳正朝北面跑,我根本不知道惨叫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我就跟着松阳跑,跑了一大截,松阳忽然停住了脚,跟着就张嘴大叫:“在哪里啊?”
我几乎晕倒,我一直跟着松阳在跑,他跑的那么果断,我以为他知道位置,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
“你不知道位置啊?”我气喘吁吁的追上松阳。
“不知道啊。”松阳果断的摇头。
“不知道你跑那么快干啥?”我哭笑不得。
“本能,贫道一直灵觉比较敏锐,我觉得这里……”松阳很认真的跟我说。
我和松阳是面对面站着的,松阳的背后有一座吊脚楼,吊脚楼后面就是大山,松阳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忽然晃了一下,跟着我本能的把目光往远处看,吊脚楼前面有一堆篝火,借着篝火的光,我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正慢慢的穿过吊脚楼。
我眯起眼睛仔细的想分辨清楚,忽然那个影子停了下来,他朝我转过身来,那一瞬间,从我心底忽然泛起了一阵战慄,那感觉就像寒冬腊月被扔进了水里,我整个人都麻了!
我看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扫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哎,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松阳推了我一下。
“师兄,赶紧过来!”远处传来松柏的叫声。
“在那!”松阳拉起我就跑。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了第二十具尸体,这个人就死在自己的床上,他的死状也很残忍,他的肚子上烂了一个洞,从伤口处密密麻麻的有很多蜈蚣一样的虫子爬出来,这个人我见过,早晨他还跟我打过招呼,但是他的名字我却忘记了。
我们到的时候,黄喆和老师,还有阿乌都已经在了,松柏在楼下等着和我们一起上来的,过了一会,赵坤也来了。
“你看见了,这是第二十个,还要死多少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黄喆忽然朝赵坤说道,黄喆的语气还算克制,但当着我们的面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说明黄喆就要绷不住了。
赵坤的身子抖了抖,马上又稳住了。
“我能怎么做,现在的情况已经快要失控了,我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这下全完了!”赵坤很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