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看到白晚舟出来,淡淡问道,“如何?”
白晚舟正准备答话,裴驭已抢着道,“凶险,凶险得很!淮王妃尽力了,剩下的得看老亲王自己了。”
肃亲王瞥了裴驭一眼,若有所思道,“淮王夫妇,人缘不错。”
是个人都听出裴小侯爷这是在维护淮王妃。
白晚舟虽然喜欢和裴驭斗嘴,但还是忍不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能在这个时候替她说话的,可谓头铁。
南宫丞淡淡道,“裴驭自幼和我们兄弟一起长大,虽无血缘,却胜似手足。”
肃亲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进去看了看李淳亲王,见他脑袋剃得精光,头上套着一张网,皱眉道,“淮王妃这是做了什么?”
裴驭和南宫丞都疯狂给她使眼色,希望她说得婉转点,结果她还是如实道,“开颅。李淳亲王脑子里有瘀血,须得放出来。”
肃亲王威严的脸庞怔住,“开颅?切开脑袋?”
“是的。”
“脑袋都切开了,人还能活吗?”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白晚舟道。
肃亲王坚毅的嘴唇民成一条线,“胡闹!做这个决定之前,淮王妃为什么不禀告皇上,让皇上定夺?”
白晚舟早就想好了说辞,“当时情况紧急,父皇又回乾华殿了,一来一回,李淳亲王可能就没命了。”
肃亲王哪里是那么好说辞的,一双鹰目直勾勾的望向白晚舟,“李淳亲王进去的时候,并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白晚舟最讨厌别人在病情上与她争执,她是主治,她说了算,肃亲王说了不算,晋文帝说了不算,玉皇大帝下凡都不算!
“看起来不严重不代表真的不严重!如无需要,我也不会给他动那么麻烦的手术!现在手术完毕,我要去乾华殿跟父皇请罪,领我的五十大板了。里面有我的助手丁香姑娘看着,肃亲王若是不放心,继续守在这里是最好的。”
肃亲王看着严肃,倒不是易怒之人,被白晚舟抢白一顿,面色也毫无改变,依旧静静的观察着李淳亲王的面色。
见李淳亲王原本卡白的老脸恢复了一点血色,心里便有了数,“你们去吧,本王会亲自守着李淳亲王。”
白晚舟有些吃惊,他还真要留下来当门神啊。
乾华殿灯火通明,本是为小年准备的,现在看起来多了两份讽刺。
晋文帝干坐在龙椅上,尚且未眠。
长明灯灭,南宫氏族长生死未卜,接连发生在这样一个喜庆的节气里,他多多少少觉得这是上天在警示着什么。
秦公公宣淮王夫妇和裴小侯爷到来,他坐直身子,做好了听最坏消息的打算。
“什么?你给李淳亲王开颅引血?”
晋文帝果然也大吃一惊,好在他保持龙威多年,喜怒不形于色,听得李淳亲王的命暂时保住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那你们攒在一起半夜跑到乾华殿来作甚?还不好好给朕看着李淳亲王!”
白晚舟绕着手指头,“父皇不是叫儿媳治完了来领五十大板。”
晋文帝气了个倒仰,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不提这茬了,这死丫头竟然追过来讨打,本来不想打她,现在不打都下不来台了。
“金羽卫,把淮王妃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父皇!”南宫丞往前上了一步,挡在白晚舟身前,“淮王妃顶撞父皇实属不该,但她救治李淳亲王也有功,望父皇网开一面!”
晋文帝直吹胡子,他难道不想网开一面?现在人家都来讨打了,这五十大板要是收回去,他不要面子的啊!
“君无戏言!”
南宫丞跪倒在地,深深伏在晋文帝面前,就差没抱住他大腿。
白晚舟也是慌得一批,连忙给裴驭使眼色,你丫不是说有办法让这五十大板打不到老娘身上吗?说话啊!别缩着头当鹌鹑啊!
裴驭这才慢吞吞拱起手,“皇上,微臣以为,这五十大板打到淮王妃身上,确实不应该。一则,淮王妃乃是女子,金羽卫的五十大板招呼上去,怕是能直接要了她小命;二则,李淳亲王只是暂时脱险,还并未清醒过来,后面还需要淮王妃救治。”
晋文帝哼了哼鼻子,“依你所言,朕难道要收回成命?”
裴驭连忙道,“君无戏言,自然不能!”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裴驭狡黠一笑,“微臣以为,夫妻本为一体,皇上赏淮王妃这五十大板,可以由淮王代领。这样既保证了淮王妃能继续为李淳亲王救治,又保证君令如山。”
白晚舟一口口水差点呛死自己。
让南宫丞代领,亏他想得出来!
南宫丞是什么人,跟她又不是很熟,会替她挡板子都有鬼,他还抽过她一百鞭呢!
让白晚舟惊掉下巴的是,下一秒,南宫丞居然就虔诚的对晋文帝道,“裴驭所言有理,儿臣愿意替淮王妃领这五十大板。”
晋文帝微微思索片刻便道,“喏!”
金羽卫走到南宫丞身旁,道一声,“淮王爷,冒犯了!”
说完便将他押出大殿,很快外面便传来一声接一声板子打到身上的声音。
那声音又闷又沉,听得人心烦意乱。
晋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朕乏了,你们都出去。”
白晚舟连忙和裴驭跑到殿外。
只见南宫丞趴在一张长凳上,板子接连招呼他两股之间,不一会便渗出血液,?但他愣是一丝呻吟都没有发出。
整个乾华殿除了板子声,安静得一根针掉地都能听到。
白晚舟自打认识南宫丞,他都是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只有他发号施令杀伐惩处旁人,从没有这般狼狈过。
五十板子抽完,白晚舟欲上前扶他,他却抗拒的斥道,“不要。”
说完,便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身板还是挺得笔直,只是姿态踉踉跄跄,十分不堪。
月色皎皎之下,他的身影拉长了映在宫里油过的青砖上,像个孤寂的落凡的神。
白晚舟知道男人在这种时候是最不愿被人看到的,尤其是女人,哪怕是他无所谓的女人也不行。
她只能捅了捅裴驭,示意他去扶南宫丞一把。
裴驭挑了挑眉,“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阿丞,他是一匹狼,一匹独狼。独狼会自己舔舐伤口,你不必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