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影卫观察笔记》全本免费阅读
这属实有点惊悚。
准确点,国师的脸长在他的右边的脑袋,一前一后,看起来很像某种两个脑袋的畸形怪物。
斑驳的线条在眼前绽开,一切物体的运转是如此的瑰丽,彼此遵循着某种特殊却不难洞悉的规律。
只是一眼后,乔知遥收回多余的视线,即便收回力量,大脑的疼痛依然无止无休,某种东西冲破束缚,如水银泄地,纷纷流淌。
沈太祖将一缕意识附着在他身上,邪术让她亲手刺死了自己。
无辜者沦为祭品,害人者得以长存。
如此简单,让从前那个温柔忠诚的青年,只剩游荡的躯壳在人世消磨。
朦朦胧胧的记忆毫无征兆的包裹全身,这一瞬间,乔知遥想起来太多事情。
零散的记忆被珠石串联组合成剧本,如放电影一幕幕乍现。
如史书所书,李知遥一生波澜起伏,年少有为,聪明伶俐,心思缜密,生而被先皇宠爱,不至成年就有了公主封号。年少不过及笄,学宫里的太师便得说无所可教,便帮着先皇处理政事,剿灭匪患,查破贪腐,回收封地,每一件都是赫赫有名的功勋。
朝党甚至真的有人投于她麾下,与太子李麟分庭抗礼,若非与礼法不合,史书早已改写。
她甚至想起了很多人,太师姜裘,尚书右仆射宋怀义,侍中崔浩元,吏部侍郎范修,女官柳萍萍…这些本都是该在史书上熠熠生辉的名字,他们同样相信她,敬重她,却因为她在关键时刻的突然离世最终被太子党打压,被流放,郁郁而终,或是死在遥远的苦寒之地。
她的一生顺风顺水,却在最不应该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些举杯共饮的日子,一去不复。
……
怨愤在深处共鸣,愤怒于身体流转。
她明白了,李知遥的怨恨来源并非如此简单,那是迁怒。
迁怒自己没有输给人性和党争,而是输给这些魍魉的巧技。
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该背负的因果。
逃不开挣不脱斩不断。
乔知遥的自我建立在‘李知遥’的基石上。
即便她不再是过去的自己,恩仇须报,时隔千年,她依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是故去的魂魄都在哪里?
消散,新生?如果人是魂魄而成,死后会去向何方,又是如何诞生?
她需要知道这些,然后,想办法解决从前的遗恨。
闭眼,她稍作平复心情,视野回归真实的梦境,将问题收敛,省去不必要的台词:“匣子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嗯。今天是您重要的日子。”
阿诺神情温柔,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好像意识到什么,面上露出一种痛苦的神情,像是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抢夺控制。
[离开我。]
“……”
她停了一下。
久违的声音在心底炸开,细弱,尖锐,仿佛扯着嗓子在奔溃地嘶吼。
[快离开我!]
[快离开我!!求求您!]
屋外欻然降下闪电,紧接着雷雨大振,如临浪潮澎湃,潮水汹涌,嘶哑的嗓音融进雨水中,便与一切裂解。
那天是没有雨的,本该是一个群星灿烂的日子。
他就在这里。
“很漂亮的匕首,掐丝的手法不错,像碎镜子一样。”她敲开他奉上的匣子,拿起里面精美华贵的陨铁匕首,语气冷淡,“怎么来的。”
[不要再说了!离开!]
[不能再一次…不能!!]
“寻人去打的。”他轻声,声音缱绻而矛盾,“今天是您,很重要的日子。”
来自术士的束缚裹挟在心脏,束缚愈加紧绷,催促她快点行动。
她以余光看了沈常平一眼,和国师五分相像的面孔流出一丝疑惑:“不是凶器?不该啊,难道说上面的邪崇跑了出去?”
现在不是深思他言语内容的时刻。
可以明确的是,如果她上前一步,哪怕他再不想,那把匕首也会再这里穿透她的身体。
死在梦境里可不是好事,具体会发生什么连沈常平本人都不知道。
[快离开!]
他的声音隐隐又出现重音,那是只有在极其扭曲挣扎的精神状态下才会出现的声音。
现在仔细想想,她之所以能听到这种类似心声的东西。
……是因为共鸣。
她很确信李知遥的过去没有任何奇怪的能力,她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身体内的维持李知遥存在的诅咒来源他,能听见代表极端情绪的心声实在正常。
然而说实在的……
[离开!]
她木这个脸:“好吵。”
试探着向前走了半步,心脏致命束缚随之紧挟,疼痛威胁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沈常平半身埋在角落的阴影,几只老鼠围在一遍,似乎只等她死亡后来啃食她的身体。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将手里的月牙符文向上抬了抬,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很好,很好。
她讨厌被人这么威胁。
乔知遥重新看向眼前的阿诺,上前本是要扶着他起来,当他再抬起头,浓黑的液体落在地面,从脸颊滑落的泪水斑驳粘稠。
[不要……]
内心的声音正在呜咽,似乎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都得不到一刻的安宁,为什么!]
她伸出手,如一页尾羽轻柔扫过面庞,拂去痛苦,也带走一瞬间的思绪。
阿诺停在原地,似乎在发怔,在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头纳入熟悉温暖怀抱中。
冰冷的手脚被握住,她低声说了什么,不重,却刚好保持在他能听清的位置:“你也是昔日的受难者。”
他茫然地抬头,似乎在消化她这句话的含义。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像是月亮变成珍珠落在盘子里。
“你的罪责已经赎够,我会帮你获得该有的死亡。”
蓦地,他闭上眼,颤抖着伸出手,抱住她,喉口是难听的滚动,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啊”“啊”的冒出响声。
屋外的暴雨似乎熄灭了,他闭上眼,手臂渐渐收紧。
[还是在…梦里吗?]
她听到了匕首被颤抖着拿起的声音,随之些微的疼痛卷入后背,束缚在心脏上的力量瞬间消失,无形的力量暴起,控制住颤栗的刀锋。
“当然不是。”
她笑起来,那种磅礴的力量在不大的空间肆虐,骤然间,她感到心脏的束缚传来疼痛。
“你要做什么!”
沈常平意识到不对,手里的月芒一闪而逝,在碾碎她心脏与否的选择中迟疑了一瞬。
宫闱的烛台坍塌,随一声嗡铮,只是浅浅刺破表皮的匕首毫无预兆地碎裂,那一瞬,时间被无限制地放慢。
四裂飞出的残片如同一颗爆炸的手雷,闪烁着屋外的雷光,又似腐烂的果实破裂,钉穿地面的老鼠,而其中最大的那一块穿透阿诺的心口,随着飞溅的艳丽血水,如柳叶般轻飘飘地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