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秀长的告诫

秀在秀吉与石田三成君臣对奏时候,秀家正与秀长一道结伴离开御本丸。

12岁的秀家已经到了1.56米的身高,与秀长差不多了,秀家看着身边的羽柴秀长,愈发觉得此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秀吉此人虽然精明聪慧、野心勃勃并且对于局势有着非常强的洞察力,但是他也斤斤计较、贪财好色。

秀吉此人在后世,甚至有些盲目自大,嫉贤妒能起来,如果没有羽柴秀长从中调和,理顺内政,秀吉绝对不可能成为天下人的,所以很多人认为猴子的天下有一半是羽柴秀长打下来的。

羽柴秀长在羽柴家内部的威望无疑是非常高的,如果他没有早逝,秀长一定是猴子死后羽柴家的绝对核心,猴子也一定放心将秀赖交给秀长看护,丰臣家的天下也将得到平稳过渡。

就秀家而言,他也非常喜欢秀长,在羽柴家为人质的1年半中,秀家就是跟随秀长和竹中半兵卫学习内政,因此秀长也算是秀家半个老师。

在之后的多次战斗中,秀长也多次向秀家提供帮助,并在秀家与秀吉之间充当粘合剂的角色。

秀长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的目光,对着秀家会回以微笑,和蔼的对着八郎说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八郎?”

秀家这才想起来,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是多么失礼的举动,有些尴尬的回复道“刚刚,多谢叔父在一旁缓和局势,替我美言了,我确实犯了先斩后奏的大问题,如果不是有叔父在,父亲大人一定对我多加责备。”

秀长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你说这件事啊,我和兄长都知道,你年纪还小,虽然在军略上很有天赋,但是为人处世上面有些欠缺,还是需要经历和学习的,因此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而且,你别看刚才兄长的语气非常严厉,其实你在赞岐做的很好,当他听到你战胜长宗我部元亲的消息后,激动地直夸你厉害呢。”

羽柴秀长的话出乎了秀家的预料,他一直以为自己贸然进攻赞岐,先斩后奏的举动打破了秀吉的部署,最终引得他的不悦,他甚至不敢相信秀吉曾经为自己的胜利高兴过。

看到秀家不相信的表情,秀长在一旁解释道“你听说德川家康发起针对本家包围网的事情了吗?”

“略有耳闻,听说德川参议殿下拉拢了北条、尾张织田、长宗我部、佐竹等家发动了针对本家的包围网。”

秀家在一旁回复道,其实秀家还知道,德川家康向西国的毛利、岛津、大友都派去了使者,目的就是从各个方向将羽柴包围消减,当然这些没有根据的情报秀家不可能对着羽柴秀长说出。

“不止,小早川殿下派来的祝贺新年的使者告诉我们,德川殿下也向毛利家派去了使者,这么看来全日本的大名恐怕都收到了德川请求联合的讯息。”

“毛利?您是说毛利也参与了包围网吗?”从柘植三之丞的情报来看,毛利是没有参与包围网的,但是秀家出于隐藏实力的目的,依然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看到秀家惊讶的表情,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由于信长公讨伐甲贺伊贺的战略,使得两地的忍者众大多离散,即便兄长花了大价钱重建忍军,但是在情报获取上依然落后别国大名一头啊。看来你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秀家木讷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本家的情报众多来自父亲当初为我留下的美作忍者,主要情报攻略目标就是毛利和四国,目前倒也可堪一用,只是这个情报我是不知道的。”

“小早川殿说,吉川殿下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有想要与德川联合的想法,只是目前被他暂时压制了罢了。”

“那么毛利殿下呢?这个时候毛利殿下的决定至关重要了。”

“谁说不是呢,小早川殿下说毛利殿下一直没有表态,他的态度是一个未知数,这也是兄长这么投鼠忌器的原因,毕竟本家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两面开战啊。”

“如果毛利军倒向德川,再加上四国的长宗我部,本家将要面对4面而来的敌人(纪伊根来众),长宗我部家甚至可以直接从濑户内海威胁到大坂和京都,犹如插在本家心腹的一根鱼刺。”

“兄长早就想要拔掉这根鱼刺,可是一直苦于没有办法抽身,本家大部队一旦行动,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啊,难保东海道的三位不会做出什么动作来。”

“而如今,八郎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打败了长宗我部元亲,重创了长宗我部家,占领了赞岐。等于击败了对本家威胁最大的一个敌人,并且在近畿附近,树立起了一道屏障,你说兄长是不是非常高兴呢?”

“哪里胜了,连马印与阵旗都被夺了去,就连父亲大人都说我是先胜后败。”秀家听到秀家的恭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八郎切不可妄自菲薄啊,我们都了解长宗我部元亲的脾气,这个人倔得很,当初面对信长公的4万大军,他都可以集结1.3万人与之抗争一二。”

“如果你不是真的把他打疼了,他怎么可能龟缩回了土佐,没有卷土重来呢?摆出你的马印宣传自己的胜利,不过是安慰自己、安慰盟友罢了。老实说说,赞岐一战,你到底斩获多少?”

“我记得阵斩3800余级,其中有名有姓的武士的首级600余颗,令有俘虏300余人。”秀家努力回忆着数据报给秀长听“当然本家阵亡1200余人,伤2300余人,想来长宗我部家伤员与我相比只多不少。”。

听了秀家数据的秀家惊讶的目瞪口呆“我的乖乖,你们打的这么激烈吗?即便是龙与虎的川中岛之战都没有这般惨烈啊。”

秀长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当下的日本,虽然战争烈度在不断增加,但是士兵的士气依然存在一个临界值,通常在伤亡1/10左右就会溃散。

而宇喜多家与长宗我部家的战损比都超过了这个比例依然选择战斗,如何不然其刮目相看。

“那时本家堵住了长宗我部家的退路,长宗我部元亲以其叔父长宗我部亲吉的土佐众为先锋,对着本家发起了决死冲锋,两军刚一交战就陷入了热战,战至最后,作为先锋众和土佐众2500人阵亡不下1500人,建制基本被打垮。”

“天啊,按照这么说来,如果去掉豪族部队于仆从军,赞岐之战几乎将长宗我部家的精锐打垮了?我说元亲那个家伙为什么缩回了土佐,使得阿波和伊予的统治在不断减弱,原来是你一战把他的本钱都打没了。你这家伙,打起仗来可真的有一套啊!”说罢,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秀家的肩膀之上。

羽柴秀长听闻秀家描述的赞岐之战,对于秀家更加刮目相看起来“这么说来,四国的威胁暂时得到了解除,本家也就可以全心全意对德川家发动攻势了。八郎,你立下大功了!不行,我要快点去和兄长诉说。”

秀家刚刚从秀吉的鬼门关中逃脱,又怎么肯短时间内再回去,当即拉住秀长不让他回去,赶忙找借口说道“叔父大人,你看已经到了日中了,孩儿到从尼崎赶路到大坂,一个上午可是一口米水未进呢,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下午再行禀报可好?”

秀长老好人一个,听闻秀家还没有吃饭,当即拉着秀家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大坂城乃是一座从本丸开始逐次向外修筑的城池,此刻二至丸的大名居所还没有修建,各大名只是沿着自己负责本丸标段的不远处修筑临时的住宿设施。

而秀长作为羽柴家的亲藩第一人,其未来的藩邸乃是在樱门内(御本丸)西丸内,然而此刻其藩邸的土地都还没有整修完毕,因此只能临时在本丸外修筑了一片院子。

羽柴秀长真的非常节俭,作为越前45万石的大大名,其所吃的午膳不过小菜一碟(腌萝卜),鱼干半条,味增汤一例,而为了招待秀家,特地吩咐侍女上了一整条烤鱼,小菜3叠(腌萝卜,腌瓜与榨菜。)

看到这样的伙食标准,也难怪他会在死后为秀吉攒下塞满两个物资的黄金了,只是对于秀吉而言,他宁愿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为他分担压力的能臣弟弟,而不是那两屋子冰冷的黄金。

看到秀长这么节俭,说吃伙食毫无营养可言,秀家提醒其应该多吃一点新鲜果蔬和鱼肉,甚至将自己叠上的半条烤鱼分给秀长。

秀家的举动让秀长颇为感动,直夸秀家是好孩子,也是当着秀家的面,这个40岁的中年人才得以夹了鱼肉品尝起来,对于秀长而言,这么新鲜的鱼肉,只有逢年过节才会食用。

秀家有意与秀长拉近关系,因此在吃饭时候,讲了几个笑话与秀长听,整个饭局在愉快中度过。

酒足饭饱之后,秀长居然屏退了左右,并让人严守院子,走到秀家面对,对着秀家小声的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八郎,你有想过你以后的路怎么走吗?”

怎么走?秀长的话好似每年年终,与你语重心长谈话的领导一样,问的秀家有些发懵。

还能怎么走,自己现在已经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已经超越了99%的同龄人,再加上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在战场上有着卓越的大局观,自己走的难道不够优秀吗?

秀长见秀家有些迷茫,索性摊开牌说道“刚刚是在大坂,如今是在我家,有些话题在那里我不便去说,但是此刻我希望与你说清楚。”

“这些话我也憋在心里很久了,实在不吐不快。八郎你是一个好孩子,在兄长微末之时就追随了他,想来你对他的个性也有所了解。”

羽柴秀长的话语从一开始就有些严肃,直接将刚刚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一扫而空,使得秀家也只能正襟危坐的在一旁听从秀长的告诫。

“我绝对相信八郎你对羽柴家的忠诚,你要知道忠诚这个东西并不是你表现出来的,而是上位者感受而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实话,秀长从开口第一句时,秀家就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但是秀长直接拿忠诚说事,着实让他感到一惊,特别是那句“忠诚这个东西并不是你表现出来的,而是上位者感受而来的。”

莫不是自己搞两套田帐,并且隐瞒商贸收入的事情被秀长知道了?他在暗示自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羽柴秀长的表态让秀家有些后怕,全身的毛孔都开始流出冷汗,背后的衣襟湿了一片,秀长见到秀家的窘态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秀家的表现,继续说道。

“和聪明人说的就是舒服,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知道你的一心都是为了羽柴家,为了兄长,但是你也应该明白自己在占领赞岐之后已经是一位75万石的大大名了。”

“75万石,这是我在你这个年龄完全不敢想象的存在。而你还小,还有很多空间成长,实在难以想象最终的备前羽柴家会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但是,八郎,我要在此给你泼一盆冷水。无论你的之后的外表多么耀眼,越接近权力中心,你就越能体会那位的寒冷。”

“我想请问你八郎,12岁的你已经是75万石的大大名了,那么32岁时候你,42岁时候的你又会是怎样的实力了?”

“兄长将本据确定在大坂,播磨就是就是守备大坂最重要的前线,如今你却手握播磨药隘,从赤穗往下乃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如果再给你百万石的知行,你说你会给与兄长怎样的感受?”

“其实你我都明白,你镇守冈山的目的是监视四国与毛利,但是这不代表兄长会允许西国存在第二个毛利家。”

“我说的这些,很深奥,你可能不明白。但是我希望你记住,羽柴家中人才济济,不是缺你就运行不下去的,没必要将自己锋芒表现的这么明显,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秀长的话语如一声惊雷在秀家脑海中炸响,秀家当然没想到秀长前面的话语是这个意思。

但是秀家也清楚,当秀长明摆着和你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恰恰是其在救自己,秀长不会无的放矢的说这些非议兄长秀吉的话出来。

他能和你说这些,必然是秀吉已经与秀长探讨了自己的问题,并且向他询问了意见。

而秀长是很明确的力挺自己的,这也是今天,他在知道秀吉召见自己后,秀长以拜见秀吉的名义,实际上是为自己缓和气氛与压力的原因。

对于秀长而言,他当然希望羽柴家的大家庭和和睦睦,但是有这么一个兄长在,他也只能力所能及的对秀家施以援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看秀家自己的态度。

眼见秀家还在思考,秀长继续说道“刚刚回来的路上和你说过,你赞岐的表现非常出色,兄长为此夸奖了你,这是事实。”

“但是你毕竟是先斩后奏的,对于兄长而言,是采纳你的功勋大过了过错,对你进行奖赏;还是忽视你的功劳,选择对你惩处,完全看他的选择。”

“这次兄长对你占领赞岐的行动选择了默认,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对你下发赞岐的安土状就是对你的警告,我希望你能引以为戒。”

“最后还是那句话,以你的身份和体量,不求你奋勇杀敌,献计献策,只希望你能恪尽职守,严守本分即可。”

秀长也知道自己的话语,可能有些超纲,在说完这些之后起身欲走,但是依然对着秀家说道“你在大坂还没有府邸吧,就暂且住在我家,明日与我一道面见兄长,上报西国与四国的态势,并听候吩咐吧。”

秀长说完这些,就先行离去了,被挡在院外的侍女们纷纷进来收拾屋内的餐具,而秀家则依然坐在位置上思考了秀长与自己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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