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梨川北岸的战斗是最先打响的,被寄予厚望的德川精锐旗本确实成功迟滞了丰春军前进的步伐,不过他们也付出了对应的伤亡。
等到榊原康政做完军议,本多康重带人赶到北岸支援的时候,旗本众已经出于溃败的边缘了。
他们原本接到的命令是将旗本众替出来,但是现在这个局面,旗本众已经被丰春家两个备队包围,想撤是绝对不可能了,本多康重能做的就是带人支援,重新顶在后面组织他们继续向前。
之前说榊原康政根本没有时间细分部队,只能根据当时驻守位置的远近随意划拨。本多康重的运气不错,麾下所带的军团主要由骏河众和远江众组成。
这两只兵团倒不是在战斗力上比其他兵团强多少,主要是他们是本土作战,战斗意志较强。而且他们臣从德川家多年,对德川家的认可度较高。
不像信浓和甲斐两国的国众,因为领地被多次分割的原因,或多或少有亲眷被划分在两个阵营,再加上劳师远征,战斗意志上肯定不强。
“宗左卫门(朝比奈泰胜),你不是一直说要好好教训丰春军吗,带着你的兴国寺众支援旗本和松平忠广大人。”
是的,朝比奈泰胜所领的士兵唤作兴国寺众,因为这些士兵征召自骏河兴国寺城附近,但是他们并没有被派驻到兴国寺城守城,这也是德川家康的安排。
就好像驻守泉头城的鸟居元忠,他是甲斐国新府城城主,兴国寺城守将内藤信成,他是甲斐国上野城城主。
德川家康这么安排,肯定由他的深意在,向这样的举国之战,不可能不全力以赴。德川家康不用担心这几个重臣的忠心问题,但是他不得不担心士卒们是否有视死如归的内心。
若是留本地人驻守本城,一旦局势不利了,就很有可能出现守将迫于下面人压力被迫开城的可能。
当然作为现在本多康重手下的兴国寺众统领的朝比奈泰胜,他也是兴国寺城的城主,这里的城主是伊奈忠次,此刻正随着的德川家康左右呢。
当然兴国寺城的城主是伊奈忠次,但是不代表周围的土地都是他的。德川家康封赏有个喜欢,喜欢刻意的将土地分割的七零八落的,这样有利于让家臣们互相监督,或者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互相制衡。
现如今本多康重口中的兴国寺众乃是德川直辖领征召之旗本,朝比奈泰胜也只是一位负责统领他们的大身旗本,麾下军力不过600余人罢了。
虽说只是一个大身旗本,但是朝比奈泰胜的老爹可是朝比奈泰知,当年随今川义元一起上洛最终魂丧桶狭间的大将,而他本人也是今川氏真的近侍出身,从小受正统武家兵法教育,打仗的事儿还是有一手的。
他在今川氏灭亡之后臣从武田,武田灭亡之后臣从德川最终领地越来越小,如今仅保有兴国寺周围6个村子不超过2500石领地。
得了上面大佬的命令,朝比奈泰胜不敢马虎,当即带着自己所领的旗本组冲上去支援自己的同僚。
虽然自己不属于常备的护卫旗本,比不得现在在前面厮杀的同僚精锐,但是好歹也是出于德川军役账前头的正统军队,不是那些临时放下锄头的农兵可以比的,这也是本多康重将他们向排上去的原因。
但是当朝比奈泰胜带人支援上去之后才发现局势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对面的丰春军的战斗力远超自己的想象。特别的眼前的这只赤备军团,居然武士最低的装备都是桶川南蛮胴甲。
就是那种不是整片钢板冲压而成,由4~5片大甲片分别冲压,再用铆钉相连的次一等的南蛮胴甲。这种甲胄即便是富裕如德川氏,都是很多武士倾家荡产才能装备得上的武备啊。
至于足轻,居然是清一色的片小札菱缝胴或是片小札缝延胴,就是一片片小扎甲片用不同的方式做扎合的甲胄,这种甲胄在很多大名家的武士身上依旧是主力防具,到了丰春家这边你居然成了足轻标配了?
还有那些足轻、武士身上甲胄被统一印染的赤红色,士卒们手中的朱枪、腰间的刀具,背后的长弓和一个小跨斧、或圆锤,这是武装到了牙齿了啊!
朝比奈泰胜曾经是今川、武田之臣,他自然是见识过武田家的赤备队的,当他看到对面这身装备的时候就觉得头皮发麻。
特别是他们手中的那人手一杆的朱枪,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印染条件是很差的,自然颜料获取困难,其中尤其以朱红和靛蓝最难获取(日本这个时候没有紫色)。
能用朱红色把长枪染红的,这杆枪必然不是反品,不然就是白瞎了这么贵的染料,这也是朱枪在武士将一直被作为高级礼物传送的原因。
但是眼前的这只军队居然坐到了几乎人手一杆,粗略看了一下足有数千秆之多,整个出红色的枪杆再配合朱红色的甲胄颜色,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如果说随着丰臣秀吉完成天下布武,很多武士、足轻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基本上都没有上战场的机会,那么这只赤备队就是被秀家从东北带到朝鲜,又从朝鲜带到了女真,最后带去了虾夷,现在带到了这里。
在别的武士享受平和的10年而武艺逐渐生疏的时候,他们这支部队是一只在战场中厮杀的,不断磨练着自己的战斗技巧。
虽然过程中不断有人伤亡,还有人被抽走补充其他备队,但是这只备队的根骨尤在,且此次依旧被交到了组建他们的真田信繁手中,自然爆发出了朝比奈泰胜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本多康重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那只德川旗本救不出来了,那就物尽其用,再添进去600人为自己变阵留出时间。
但是这个时候的德川旗本可不能和秀家的常备相提并论,其充其量也就是类似秀家军队中守备的定义,又因为过去训练不足的问题,战斗力可能还不如丰春家的守备藩。
德川军这边填进来的600人自然逃不过真田信繁的眼睛,别说他后面还有被称为最接近常备战力的琦玉守备第1番作为补充,就凭他如今手中的上野备中可还有2个步营没有投入战斗呢。
真田信繁的视野很好,他自然看出了在这只600人的队伍之后在急忙变阵的德川军主力,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让对面好过的,随即对着一直在一旁待命的上野备2个骑兵联队的队长说道“沿着葉梨川去阻止德川军列阵,进一步压迫其后退。”
两名队长看了一眼回应道“战场宽度不够,缝隙都紧挨着河岸了。”
“那也给我带人冲过去,碾碎眼前这只德川军的尾巴过去。”真田信繁不容置疑的说道“再让白仓重高和长尾显长两人带人跟随骑兵冲击德川后方主力,眼前这只小部队交给琦玉守备1番负责!”
侍立在真田信繁左右的短兵快步跑向各自营将身旁,将他的命令火速下达。很快除了第一营依旧在配合茨城备绞杀德川旗本之外,其他的几个营和骑马队就被调动了起来,整个葉梨川北岸成了此刻最热闹的战场。
榊原康政作出的反应很快,但是他下达军令的时候必然是有局限性的。
他只能通过军阵来分辨丰春军军团士兵的数量来对自己这边的兵力进行分配。
在他的认知中,葉梨川北岸只有丰春家的3个军阵,那人数必然不可能多过5000人,所以在布置的时候只派了本多康重所领的5000人去对付,想着加上本阵旗本这边定然无失。
但是他看不到在北方埋伏的新编第五阵4800人。事实上当宇喜多宗胜带人赶到的时候,他都有些血气翻涌。
一来是因为战场宽度不够,小小的葉梨川北岸-朝比奈川西岸战场这边算上赶来的第五阵聚集了1万七八千人了,这个时候铁炮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双方都是杀红了眼的在肉搏拼杀。
二来还是因为战场宽度不够。根据秀家最早的计划,茨城备和上野备两个常备从东向西打,北侧交给宇喜多宗胜麾下的3个备队。
但是现在因为战斗陷入焦灼,茨城备已经和对面绞杀再一起了,直接将第五阵接入战场的地方给堵住了,眼看着了前方友军在争取战功,自己却只能再后面干瞪眼,你让宇喜多宗胜怎么可能好过。
与此同时在葉梨川南岸,战斗也已经开始。
与北侧投入万人进攻从两侧进攻不同的是,葉梨川南岸这边丰春军的行动随着菅正利在朝比奈川西岸600米列阵而停止前进。不是他们不想前进,而是因为迎面而来的德川军数量确实太过骇人了。
这边的负责主要防守的只有菅正利的第四阵5600人,和秀家派过去协防的机动队,总兵力不超过9000人,但是要面对的却是足足1.9万众的德川士兵。
面对这如洪水般而来的敌人,秀家无奈叫停了继续前进的步伐,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军阵处于自己的炮火掩护之下。
这个时代的火炮的设计距离并不远,即便是西班牙长管青铜炮最远射程不过是2500米,大部分火炮的设计距离也就是在千米左右。
秀家这边作为主要装备为6磅炮的火炮,其主要的设计距离也就是在600~800米这个距离,为了不至于打到自己人,秀家不得已在道这里之后就命人用事先准备好的沙袋和木板堆砌炮台,在朝比奈川东岸堆砌了几十座2米高的炮台。
之前已经做过实验了,在这个高度上直射,射程可以稳定超过800米,这也是菅正利在这个位置再也不上前的原因。
负责第一波攻势的是德川军麾下的信浓众,负责统辖他们的是酒井家次。他的父亲受秀家调略,为了自证清白不得不自裁身亡。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德川家家老重臣,在其死后尽管酒井家依旧被转封出相模最前线,不过德川家康还是给予了厚待了的。酒井家次被封再南信浓中部的菅沼城,依旧被准许领有2.4万石领地。
所以酒井家次并不恨德川家康,反而对当初弄得酒井忠次不被信任不得不自裁明志的秀家恨得牙痒痒。
这次受命前来骏府支援,其所领的菅沼众足足带来1200人,这几乎是竭泽而渔式的动员了。
而在其被归入榊原康政所领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向这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求战。榊原康政认可酒井家次的心理,允诺了其担任先手第一阵的请求。
但是既然2.4万人动员了1200人出来了,那兵员的素质可想而知。要知道就连宇喜多诠家,他领有安房5万石,但是他带上洛的安房众不过才1000人啊。
菅沼众作用其实酒井忠次和榊原康政都心知肚明,就是去当炮灰测试丰春家远程火力的密度的。
对于这一点,在看到对面稀稀拉拉冲过来的千余人连具足都没有装备全,手中甚至还有拿着镰刀改装的长枪的时候,菅正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就眼前这只军队,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了,说出去和一揆军有什么区别?
所以菅正利对着身旁的家臣耳语了几句,让其去后面通知秀家不要开炮,目的不要过早的暴露火力。
甚至对于眼前的这些杂鱼,他连铁炮开火的想法都没有。只听他对着左右下令道“常陆备各营列阵不动,各大队弯弓搭箭,待敌人来到80步之后5发速射!”
作为秀家的常备,弓术的训练是日常必考的项目,这是从吉备就带到关东的规矩。最初转封的时候,弓和弓弦数量还不足,但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和虾夷富饶的物产,总算让常备各军都装备足额的长弓。
其实长弓的标准射程是150步,但是菅正利特意缩短了一半也是不想要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火力,将长弓隐藏为普通的丸木弓。
对于这一切酒井家次和那千余菅沼众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军队,再对比一下自己这边稀稀拉拉冲锋的队形自然是高下立判。
丰春军这边的士卒人人都带着自行的微笑,反观菅沼众这边则怀穿着忐忑的内心,在武士们的驱使下低头猛冲。
最后.随着对面“放”命令,以及随后“梭梭梭”箭羽腾飞的声音,菅沼众们迷茫的把头抬起。至多不过1000发的箭羽并不足以造成遮天蔽日的效果,但是对于缺甲少防护的菅沼众来说杀伤力依旧巨大。
尽管武士们已经在拼命高声呼喊“低头防箭”了,依旧有不明事理的足轻抬头望天,最终被天空中降下的箭羽射死。
但是低头也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了,竹笠和藤笠的防护力就在那里。低头或许可以防住一定的箭羽,箭矢札的头上阵笠都是,但是依旧还有漏网之鱼从阵笠和阵笠的缝隙中射入人的身体、四肢,最终人倒在了地上被第二波、第三波箭羽带走性命。
5轮箭羽射击之后,菅沼众都还没有接触到丰春军,就已经倒下了一片,原本1200人的军队足足倒下了一半人,有的人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嚎,有的人则是被射成了刺猬彻底的没了呼吸。
剩下的600人多原本还凭借着一腔热血和丰春军前阵接触在一起,但是列阵于东的丰春军中却根本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眼见这股残兵即将近身,随着阵中长官几声令下,从阵中窜出几名手持朱枪的武士,反向冲向菅沼众,与这群残兵厮杀在一起。
这伙人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人,但是却能在军阵前20步杀的菅沼众不能再前进半步,极大的振奋了第四阵士卒们的士气。
事实上当菅沼众热血褪去,看着身旁杀红眼的玄甲武士,以及前面如林的枪阵,伴随着背后同伴的哀嚎声,就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向后退去了。
面对这种局面酒井家次也是无奈,只能对属下下达了撤兵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