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努尔哈赤带着女真向西退走半日之后,西方的山野间又出现一股部队。这是此前通报的,由刘綎率领的明军主力。
其实刘綎在萨尔浒被淹没,道路难行之后就打算派人去通知南方兵团暂缓攻势,但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担心南兵的刘綎这才拒绝接受属下的建议撤兵。
后来在坚持了几日之后,突然看到南方的女真兵有撤走的情况,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是南兵逼近建州老巢,使得努尔哈赤不得不撤兵而还。
迫切的想要与南兵会和的刘綎加强了攻势,可是守在萨尔浒的女真兵似乎是接到了死命令,坚守山堡不出,就是要拖延刘綎进兵的进度。
由于道路此前被河水淹没,过了好长时间水势逐渐退走,明军以稻草、木板铺道这才能从容的攻城。
时间迁延日久,而萨尔浒城一直不能拿下,刘綎心中也有了退兵的想法。
在他看来紧靠南兵那群凑数的乌合之众,这么多日过去了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机会,让他得知赫图阿拉已经被南兵攻破,正在坚守等待明军援兵的到来。
得到这个消息的刘綎气势在一起才恢复,他将这个好消息通报全军,要求明军拼死攻城,务必在2日内拿下萨尔浒城及周围山堡。
明军深知有友军正等待着自己的支援,也拼死冲杀,终于将建州的萨尔浒防线击破,击溃坚守的红蓝两旗,以及叶赫部落派来的数千援军。
这一路上包括刘綎在内都在不断的为拿下赫图阿拉的南兵赞赏,并祈祷他们能坚守到自己的到来。
结果等到刘綎他们到了赫图阿拉城外,看到仓促退走来不及收拾营帐的女真营地,看到赫图阿拉城下来不及收拢的尸体,他们知道赫图阿拉守住了。
但是再仔细观察赫图阿拉城头的旗帜,怎么看都不认识,再仔细一看好像是朝鲜之战中倭国的旗帜。
恰在此时,赫图阿拉城门大开,秀家带着麾下的几个主要家臣,亲自出城迎接刘綎入城。
看到如此年轻的倭国总大将,以及比他还要年轻的小早川秀秋,刘綎实在难以置信是这样一直部队守住了赫图阿拉。
因此他向秀家质问道“你们总兵大人在哪里?为什么不在城头悬挂大明的旗帜!”
在刘綎看来出城迎接自己的是倭国的陪军,那么作为主将的高策一定是带人追击努尔哈赤去了。
而城头没有明军旗帜,定然是倭军将领在明军走后私自收了起来。
其实秀家手中是有明军旗帜的,不过在听说刘綎到来之后被秀家收了起来,目的就是独享这份荣誉。
谁知他的想法全错了,在秀家将来龙去脉讲述完之后,他不可置信的又问出那个许多人问出的问题“既然主力已溃,主将身死,尔等作为陪军,何必舍身陷入死地乎?”
对于这个问题,秀家早有准备,除了将此前与吴惟忠所说的话之外,还有就仰慕天朝文化,心向大明之类的话。
秀家没有点名自己是此前给大明提供国日军资料的“丰见明”,在秀家看来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刘綎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认为这是大明可以拉拢的日本下一代的代表。又听说其在南兵主力溃败之后的举动之后,更是赞叹其能力出众。
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级的少年,刘綎作为总大将居然主动向秀家询问接下来的看法。
秀家表示现在努尔哈赤刚刚受挫,但是余力尤在,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只求将努尔哈赤彻底打废之后,再将建州的土地重新封给各个部落酋长,对于临近汉阳的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地,可以乘此机会改土归流。
要知道努尔哈赤在对建州女真进行整合,编制牛录的过程中,已经削弱了野生部落的独立性。
明朝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迁移人口,将苏克苏浒河部、浑河部,哲陈部,董鄂部、鸭绿江部趁机改土归流。
对于将领来说,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开疆拓土。若是有机会能够为大明开疆封侯,谁愿意只是出来打一个不听话的蛮族酋长?
更别说这个蛮族酋长还让他们吃了一个瘪,要不是秀家奇兵至胜,此次建州之战胜负难料。
对于刘綎来说,只要努尔哈赤一日没有去女真国主的称号,那么他就有继续进攻努尔哈赤的理由。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继续衔尾追击,向逃窜到西部完颜、纳殷部故地的努尔哈赤进行追击。
但是在此之前,经历多番战斗的南北两军已经极其疲惫,需要在赫图阿拉修整几日才有余力追击努尔哈赤。
等到5月中旬,大军修整完毕,刘綎北兵所部在加上秀家所部集合兵力超5万人,一路向西追击,将努尔哈赤赶到了纳殷部西部的山区地区。
继续向西(后世延边)就是珠舍里部和额穆部落的领地。
相比较大明来说,听说努尔哈赤继续西逃的秀家是更加焦急的,毕竟珠舍里部距离大明太远,距离自己的咸镜道可近着勒。
但是秀家着急也没用,大军追击至此已经没有余力在向西拓展了,就连一向主张击破建州女真,斩杀努尔哈赤而还的刘綎都认为女真主力已破,继续追击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
再加上不论是明军还是日军都在长途跋涉后疲惫不堪,刘綎已经有了想要收兵的想法。
结果好巧不巧的是,努尔哈赤的兄长正蓝旗都统穆尔哈齐带着部众来向刘綎投降,众人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努尔哈赤此前在赫图阿拉遭遇炮击,炮弹击中马匹也打断了他一条腿。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苦苦支撑,但是伤势一直不见好转。
随着建州女真不断的败退,越来越多的女真额真有了别的心思,被努尔哈赤严格编制成5旗的建州军队第一次出现了逃兵。
而在不久之前努尔哈赤最终还是没有撑住,病死在额穆部落的哈拉穆山城内。建州女真开始为接下去的方向发生争吵。
褚英和舒尔哈齐坚持退回珠舍里部那边(延边),在那里休养生息,兵攻略周围的野人女真部落。等到军力恢复之后再杀会建州,找明人为努尔哈赤复仇。
而穆尔哈齐却主张乘此机会与明议和,向明朝降服以换取宽恕。最终双方意见不和分道扬镳。
对于穆尔哈齐的到来刘綎是比较欢迎的,但是他也告知了穆尔哈齐明朝决定将建州大部改土归流的想法。
他表示穆尔哈齐要是真心降服大明,他愿意作保,但是必须要让其带着部众迁移至镇江屯守。
此镇江并不是长江那个镇江,而是鸭绿江入海口附近的镇江,后世丹东九连城镇,此时为明代辽东东南部边境上的军事要地,常年驻守明军,可以方便监视穆尔哈齐。
在穆尔哈齐表示同意之后,大军开始向西撤兵。沿途刘綎在各个女真山堡留下了1万士卒驻守建州各部,防备褚英和舒尔哈齐在他们走后去而复返。
同时他从沿途降服的女真部落中,挑出了新的5姓安置在原本纳殷部、完颜部和哈达部的土地上。
在他的扶持下,将哈达部前部长孟格布禄之子吴尔古代重新扶立为哈达贝勒,福利辉发部让其与侵吞他们部落民和领地的叶赫去狗咬狗。
整个流程可以说充分展现了有明一代对待蛮族以夷制夷的统治方针。
就当秀家认为大军可以就这么返回辽阳,休养生息,自己也可以趁机获得万历皇帝的奖赏再回日本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让自己难以置信的消息。
当天众人在赫图阿拉休息,这里已经成为明朝统治建州的重要支点,并改名建州城。结果秀家在一天夜里突然被侍从叫醒,说道丰臣秀贞派人从咸镜道送来了消息,要马上面见秀家。
秀家以为是褚英和舒尔哈齐对咸镜道展开了进攻,赶忙召见了来人。结果丰臣秀贞派来的使者却告诉秀家一个惊天大雷——秀吉将要对朝鲜发动第二次战争。
秀家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瞪得老大了,虽然有一定的心里预设,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是还是无比惊讶。
毕竟历史上秀吉可是在圣旨宣读的当天就发飙说要再征朝鲜的,可是这一世明明平平静静的过了大半年了,怎么到了8月突然说又要北征了呢?
具体那名使者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秀吉认为自己受到了蒙骗,明朝并没有将庆尚道割让给自己,因此大发雷霆表示要将咸镜道从朝鲜手中抢回来。
据他所说,秀吉已经向天下大名下达了第二次动员令,要求众大名在秋收之后动员兵力再次聚集名护屋,此次再征伐的兵力数量将会达到20万人。
秀吉更是表示不打到鸭绿江边绝不罢手!
听到这个消息的秀家惊慌多过惊讶,因为他此刻可是身处5万明军的包围之中,若是明日再次开战的消息传到刘綎耳中,自己和秀秋等人恐怕就要成为阶下囚去北京蹲大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秀家再也没有一丝的睡意,他将秀秋等人唤到自己身边,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知了他们。
秀家表示如今只能尽快返回咸镜道之后返回日本,才能保证性命无忧。
众人赞同秀家的建议,秀家表示自己明日一早就会向刘綎辞行,要众人约束军队,方便日一早就和明军分道扬镳。
刘綎对于秀家突然告辞离去感到吃惊,他还准备带着秀家回北京受赏呢。
但是在听到秀家借口褚英和舒尔哈齐对咸镜道展开攻势,自己害怕后路被断的消息之后,他也表示了理解,让麾下的家臣为秀家准备返程的干粮。
秀家等人从赫图阿拉出来,沿着上次香西佳清进攻佛阿拉的路线先向西再向南,结果行进至半路却听说后面有一队骑兵追来。
秀家以为是来追自己的明军骑兵,下令全军严阵以待。
结果却看到刘綎亲兵队长带着百余名亲兵,驱赶着百匹军马而来。
“都督走之何急乎?让我等险些追不上了。”亲兵头目说道“我家大人感念您当日奇袭赫图阿拉固守之功绩,听闻你们当时军粮耗尽不得不杀马而食。
我家大人本来打算回到辽阳上奏天子再行赏赐,但是大人走得急,我家大人便决定以军马300匹作为补偿。这些都是从建奴那里缴获的马匹,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好在不是来追回自己的,看来刘綎并不知道秀吉再次开展的事情。秀家对着那人感谢了刘綎一遍之后,再次带着大军上路,终于敢在8月底跨过鸭绿江回到了咸镜大君控制的慈城。
回到咸镜道的秀家对于日本那边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听说是因为大坂城内有风言风语说所谓的大明公主并不是真的国主,而是沉惟敬在杭州青楼找来的。
这个消息是从大坂城下港町传出的,据说源头是此前在港町留宿游女的明国水手传出来的。
秀吉本来就觉得这个女的不太对,身为公主第一次居然没有落红。
再加上这都半年多了,秀吉想要派人对庆尚道进行分封,但是却一再被朝鲜拒绝。
小西行长的说法是:两国原本约定由朝鲜迁移民众之后日本再进驻分封并迁移民众。但是朝鲜官员到了庆尚道之后赖着不走了,拒不履行合约。
两件事合在一起让秀吉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这才决定派人进攻朝鲜。
事情的来龙去脉介绍完了,丰臣秀贞把秀家拉倒一旁,悄悄的对秀家说道“秀久已经转封,是3月份的事,受封备前、美作两国45万石。我们这位关白殿下还真是急迫啊~!”
“此事不是早就议定好的事吗。”
如果说这个消息秀家可以不为所动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消息就让秀家心头一紧了。
秀贞看来看左右,非常小心的对着秀家说道“听说关白殿下病了,身上生出了暗疮,而且散发出臭味,久病不见好。杏子和我说,北政所无意间透露说,全是那个明国女人惹出来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