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夜宿宫禁本来就是很尴尬,结果还发生了侵犯内亲王这种事。
以往或许可以用将内亲王娶回去的方式替皇族和丰臣家两面遮羞,但是现在内亲王被兴奋时候的秀利掐死了,这事儿就大了。
第二天秀利清醒过来,看着躺在自己身边冰冷的尸体他整个人都炸了。秀利失魂落魄的逃出京都,此事很快便从御所之内传出。
皇族本来是想要对外传秀子内亲王是得病急死的,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播的这么快的,现在是把丰臣家和皇族都夹在火上烤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秀家自然是不能独善其身的,作为丰臣家的大家长、征夷大将军,他是需要做中间人去替秀利和天皇之间做调节的。
但是巧合的是,秀家现在并不在伏见,而是以视察北海道诸军为理由,提前几日便往东北而去了。
丰臣家能力最大的三个长辈,秀贞已经去世,秀久不能理政,而秀家又不在近畿,秀利彻底成了没人约束的疯孩子了。
皇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也顾不上你秀利这个关白是不是这个日本实际的统治者了。
当然啦,天皇也不敢发出直接缉拿秀利这样的话出来,说了只怕会打了自己的脸。他只是发出敕令,要求关白秀利入洛解释。
其实除了对外的语气不太好,相比较秀利犯下的事来说,皇家的态度真的已经很软了。
那意思就是:你过来认个错,给我一个台阶下,我们这边表面上做点惩处,给外面有个交代,保留一些皇家颜面就是了。
一般来说大坂这边对皇族有所愧疚,最合适的处置方式便是秀利下类似于罪己诏的敕书,然后隐居让位给儿子,自己出家念经终生替秀子公主超度祈福。
反正隐居是隐居给外人看的,百姓和低级武士也窥探不到奥内的情况,你在奥内生孩子也好,在背后当太阁实际操控朝局也罢,反正没有人能来质疑你。
但是秀利他不一样啊,他到现在快20了,身边的侍女换了又换、死了又死,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呢。
他秀利要是隐居了,这个位置能给谁?
法理上来说,他的兄长秀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要么就是已经过继给秀长名下的血亲兄长,那个因为痴傻常年没有理政能力的秀久。
但是茶茶是秀家杀死在秀利眼前的,他对秀家的恨已经不做隐藏的和近侍去诉说了,他又怎么可能将这个位置让给秀家?
再说了,他才刚刚亲政几年,这快活日子还没有过够,“逆贼”秀家的死样还没有看到,他绝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位置。
于是,秀利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带兵上洛!
但是如今丰臣家的兵卒都掌握在身为将军的秀家手中,没有秀家的命令那些武士是不敢跟着丰臣秀利出去的。
秀利见自己指挥不动丰臣旗本,即便是拿马鞭抽打了好几个有名武士都指挥不动,他将目光看向的守备本丸的七手组。
七手组名为组,在秀吉时期一组少则6/700人,多则1/2000人,总兵力约6000人左右。犹豫期组成多为秀吉藏入地的武家子弟组成,这些人都是武士的后备力量,常年受武士战斗训练,战斗力很强。
甚至可以说,这支6000人七手组在野战中可以随意击败天下大部分大名的军团。
但是秀家控制大坂之后,七手组被解散。
又因为武家子弟想要获得武士身份的唯一方式是去虾夷开拓,这就使得七手组成了一个典仪形式的队伍,名为7组实际只有600余人。
而这六百人,在秀家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大多都是加藤嘉明、野野村雅春等当年被打成逆臣的子弟。
当初他们虽然没有被牵连,但是这么多年生活肯定是不如意的,很多人甚至跟着父兄在虾夷苦寒之地苦苦挣扎,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生驹俊正一起被提拔回了大坂。
要说他们对天下谁人最恨,那恐怕就是秀家莫属了。
他们深知自己现在的生活来自秀利,也因此对秀利的命令一直唯命是从。尽管很多时候他们从个人道德的角度都觉得秀利的命令不是一个主公应该说出的,但是身体都很诚实的执行了命令。
现在秀利让他们跟随自己一起上洛,虽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但是关白上洛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这次又有皇命召唤在,最大的区别就是秀利的脸上写满了怒容。
秀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吗?
不,他知道自己歼杀内亲王是什么样的事,可是他还是愤怒这件事被捅了出去,愤怒于皇族对待自己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件事是皇族刻意捅出去给自己上眼药的。
这个逻辑,正常人很难理解。
倒是和现在的xxn的思路差不多了,抛开事实不谈,就算事情的起因是我,难道你皇族就没有一点错吗!
丰臣秀利带兵上洛,要么就走木津川以北越过山崎直接进入京都,这也是过往最常走的道路。要么就沿着木津川以南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动,然后在伏见西侧渡过木津川向北。
但是北路必然是要经过清水信也的高槻城,或许是出于害怕秀家的缘故,他对这个出身秀家近侍的中年武士多少也有些惧怕。而南路虽然会经过伏见西,但是此刻秀家并不在伏见,他的胆气自然也大了许多。
丰臣秀利带着600七手组北上的事自然不可能保密,不多时身为丰臣家旗本大将,同时是中老之一的蜂须贺家政听闻这个消息便马上登城向宁宁汇报。
起初宁宁还没有当回事道“陛下不是有找殿下吗?许是殿下上洛自辩,此事解释清楚也就好了。”
只有蜂须贺家政急切的回应道:“夫人,主公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主公和他带着的600人可是披甲走了!”
【披甲】这两个字在宁宁脑海中炸响,原本有节奏的敲击木鱼的声音也凌乱了。
再一回想秀利这些年做的荒唐事他急忙对着蜂须贺家政说道“快!快带着旗本拦住主公,将他安全带回来!然后飞马去东北找将军,让他马上回来从中斡旋。”
蜂须贺家政领命离去,正要出去点将,却被清水信也拦下了:“中将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儿?我最近正好寻了两件上好的茶器,您若赏脸不如来我宅邸品鉴一番。”
此时此刻,蜂须贺家政哪里还有心思和清水信也品茶,随便说了两句客套话敷衍了过去便闪身离开。
但是人刚走到拐角就觉得不对劲“他清水信也不是被秀家派去西国主持冈山城修缮的事宜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一茬的蜂须贺家政猛地回身,却看到清水信也在自己身后带着笑容看向自己,好似拿准了自己会回头一样。
“清水式部大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不是”
清水信也见蜂须贺家政回身,也三步并两步的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啊~好在来得及啊赶回来,不然恐怕以后就见不到中将了。”
蜂须贺家政听着清水信也的话怎么都觉得怪怪的,自己身体好好的,怎么可能就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式部大辅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蜂须贺家政疑惑的问到。
可是清水信也的答复还是“真没什么事儿,确实收藏了一套好茶器,想要请中将一起品鉴一下。中将今日若是赏光,便与我一道回家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就好了。”
“可是我”蜂须贺家政刚要将秀利的事情和茶茶的命令说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试探性的问到“式部大辅,请问公方如今身在何处?”
清水信也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左右说道“公方殿下如今人应该在前往仙台的路上,但是丰春殿下如今人正在岐阜!”
“丰春!”蜂须贺家政惊诧道“他非大佬、中老、亦非奉行众,未得许可怎能轻易离开封地?”
但是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多少有些愚蠢了,他爹秀家可是将军,他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
清水信也答道“丰春大纳言此次上洛,乃是为了召集十人众大名商讨弹劾生驹俊正一事,同时也是为了劝谏主公正身立国、立事而来,非是听到了洛中的闲言碎语。”
“这么说,之前洛中发生的事儿,丰春大纳言已经知晓了?”
“之前并不知情,如今既已知晓,召开评判大会之事就已经迫在眉睫了。武田侍从和真田侍从是与其一同上洛了,上杉参议想来也在路上了吧。”
蜂须贺家政思考了一下清水信也透露出来的信息,但是还是不明白他阻止自己带人去拦秀利的因果关系。
你要弹劾生驹俊正可以,你要劝谏秀利也没问题。
但是总得把当下最棘手的问题先解决了吧!
秀利可是披盔戴甲带着甲士入洛的,以他的脾气要是自御所里面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你这让丰臣家和天皇家之间怎么办啊!
尽管清水信也一直三缄其口,但是他诡异的态度绝对做不得假,“中将,且随我回府邸吧,下面人的事就应该交给下面人去办才是。”
蜂须贺家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听了信也的话,招来了真野頼包,让他带着1000旗本去京都把秀利带回来。
与此同时,在大坂的大佬生驹俊正和池田辉政、中川秀政等人也都听到了秀利带人上洛的消息。
老成持重的中川秀政和池田辉政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不同寻常,但是他们俩人都诡异的选择了沉默不语。
至于藤堂高虎,他早就是五大佬之中的隐形人了,虽然挂着名号也一直来开会,但是从来都不发表意见,永远都是“中川中纳言说的对啊”,“池田大将说的有道理”。
今日这次开会,他更是神奇的没有出现。
在足利氏家不爽秀利,早早的回到自己的封地不上洛的当下,五大佬基本上都是由他们三人做决断的。
“两位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追回主公?以主公的脾气,我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出来。”刚一落座,生驹俊正便火急火燎的向两位老臣问策。
还别说,这些年秀利做出的出格的事儿还真不少。就拿这件事来说,事发之前就算秀利再离谱也没人敢相信他会做出歼杀内亲王这么忤逆的事情出来啊!
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事情大到了古往今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中川秀政其实内心是有方案的,只是他不想提。池田辉政他也有些想法,但是看了一眼空在那里藤堂高虎的位置,他总觉得事态有些奇怪。
往日里不论藤堂高虎发不发表意见,他人总归是会出现的,今日怎么诡异的隐身了?
但是那边生驹俊正催的又急切,宁宁也派人过来,她生怕蜂须贺家政拿不住秀利,打算让大佬级别的大名去将秀利带回来。
中川秀政趁此机会,认领了去东北找秀家的任务,将近畿这块烫手山芋直接扔给了池田辉政和生驹俊正俩人。
两人无奈,只能起身往京都而去。
却说此时秀利带着七手组600余人来到了京都,负责在这里驻守的京都奉行所的兵卒根本拦不住他们,让他们直接了当的冲入了城内。
身处御所的天皇听闻秀利带着兵卒就冲入了京都,刚刚死了女儿正觉得委屈,本来已经退让一步的天皇被秀利的嚣张跋扈是将他气的急火攻心晕倒过去。
好在御所内政仁亲王尚在,对于这个侵犯并害死自己妹妹的男人他是恨急了的。他直接命人封锁了御所,合上了城门就是不放丰臣秀利入内。
天皇虽然早就已经不掌权了,手里也没有一兵一卒,甚至当年卫宿宫禁的羽林家众也只能做些典仪的活计了。
但是这千百年传下来,总是有些对天皇忠心耿耿的人的,听到御所敲响的钟声,羽林、大臣、清华、关摄家不断有人冲向御所保护天皇。
其实御所虽然说是一座城,它的城墙不过是一个院落罢了,也就城门修的稍稍气派了一些,根本起不到要塞防御的作用。
好在现在的秀利还有一些理智,他在御所门前勒住马匹对着城头上出现的公卿呵斥道“我乃关白秀利,乃是奉昭入朝面见陛下来的,尔等还不开门让我进去,误了事你们担罪的起吗?”
门楼上响起一阵骚动,很快便有了回应“还请关白撤去兵卒,卸下甲胄、兵器,身着华服入内觐见。”
其实御所内早就没有兵器了,你硬要说兵器的话,也就那几柄充当仪仗的斧钺戟锤了,羽林家那些瘦胳膊瘦腿的能不能挥舞起来都是问题。
但是做贼心虚的秀利是肯定不敢一个人卸下甲胄兵器进去的。
但是这样耗下去是不行的,他身旁的武士,同时也是当初七手组番头的青木一重向其建议道“不如让我先行入内向陛下汇报一番并称明原委,殿下在外面稍候如何?”
此刻秀利的脸上已经因为御所对自己封门的态度带着一丝怒意了,他认为这是公卿和天皇给自己的下马威。但是对于青木一重的提案他还是默认的点了点头。
青木一重从马上下来,叮嘱了一旁的毛利胜永,让他看住秀利不要做出太离谱的举动出来,便卸去身上的具足,交出武器步入城门。
只是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情况,青木一重刚进去不久,就传来一声枪响,随即便是城内传来的哀嚎声音。
听到铁炮声响的七手组成员拼命的想要将秀利护住离开,火气上头的秀利却认为这是城内对自己的报复,是武力抗法。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的堂兄青木一重已经死了。
他一把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武士,抽出腰间的武士刀指向御所说道“给我杀入城内,捉拿逆贼!”
他的命令下达,却是吓坏了七手组的成员们。你让他们欺负平民或者其他武士、大名,毕竟身上披着一层虎皮他们还敢去做。
但是你让他们攻打皇居却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刚刚被青木一重叮嘱的毛利胜永上前打算劝说一下秀利,秀利却一刀砍在了毛利胜永的脖子上。
毛利胜永的大动脉破裂,鲜血溅射在秀利的脸上宛如恶鬼,只听这只恶鬼对着咬牙切齿的再次下令道:“尔等为我近臣,如今荣华富贵尽在眼前,随我进入御中面陈陛下,我自会向陛下解释原委。想必陛下圣明定然会谅解我的苦楚。但是今日敢于违抗军令者,不论是谁,皆杀之!”
武士们畏惧秀利的淫威,纷纷后退几步,看了看一旁的御所,又看了看眼前连自己的番头说杀就杀的秀利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在这个时候就得有人挑头,巧合的是还真的有人从一旁找来了木柱,三五个人抬着冲向御所城门。还有人手持长枪小步快跑借力飞身上墙翻入城内。
御所的公卿们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面对这群披盔戴甲的武士根本阻拦不得,很快入城的武士便已经将御所城门打开,秀利带着左右涌入。
当然还有百余众踯躅不前,不敢带兵冲入御所,秀利也懒得管他们,自己带着人先去找天皇去了。
说是巧也巧,在秀利等人进入御所不久,天皇所在的紫宸殿便发生大火,火势起势迅猛直接将建礼门内御殿范围全部包含在内。
这里可是御所核心所在,皇族精华此刻都聚集在这里,一场大火却是让他们无路可退。
有些人想要跑向御池庭避难,来到这里才想起来前不久大坂那边报了御池庭修缮,此刻已经将池水全部放光了。
为了防火,其实御所每栋建筑物边都有方正的小池塘,但是眼下火势这么大,这点水完全是杯水车薪啊。
眼见自己阖族被围在火场之内,后阳成天皇认为这一切都是嚣张跋扈的秀利所为,他指着天空诅咒道“丰臣家天下比二世而亡!”
与此同时,在火场外的秀利是懵的,因为他人还没到呢火势就已经起来了,毫无经验的他看着眼前汹涌的火龙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已经找到了青木一重,这才发现原来都是一场误会。正准备亲自向天皇解释,结果就看到了御所起火的情况。
好在还是青木一重脑子清醒,他立刻组织士卒去救火,并派人想办法冲入火场救出天皇一家。
此刻的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了,这场火烧的太诡异了,火势起的太凶猛,而且还伴随着爆炸,看起来就是认为蓄意纵火一样。
最重要的是,那声不知道从那里响起的铁炮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事儿,反而是惊到了城外的秀利,让他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
这一切就好似计划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