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唐 (.)”!
第一次烧就烧出了火候不错的瓷器,李祐觉得绝对是走了狗屎运。虽然没有施釉显得有些暗淡,泥胚也有些变形形状有些古怪,但李祐十分确定的一点,这东西确实就是瓷。
不过好运也仅仅只出现了这一次而已,接下来的十天李祐一直呆在博山这边,连着烧了三窑,窑中却再也没有烧出比那个歪歪扭扭的碗更好的东西,不是烧裂就是火候不到,瓷化不充分,不过看着慢慢有了些许经验并在不断完善的烧陶工匠,李祐觉得离着成功也不会太远了。
后面的几窑李祐让博山这边的烧陶匠人将自己烧陶时候的釉料也用上了。虽然想也知道,陶釉和瓷釉绝对是不同的配方,但这样做能让匠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经验。烧出来的开裂的瓷器确实有了些许光泽,但挂釉不匀、釉面开裂、掉釉种种状况比比皆是。李祐倒是乐观,但不管是这些匠人还是江煜晓,都觉得有些气馁。
“实际上我们现在已经算是成功了。”李祐笑着对江煜晓说道,一边说,一边冲江煜晓扬了扬手中的一片瓷片,这是开裂之后的瓷器出窑后的一部分,但上面确实挂着青色的釉,茬口带着温润的白色,敲一敲声音清脆悦耳。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烧出了这种碎片,实际上就已经证明了,我们淄川这边的观音土和石炭配合,能烧出瓷器来,只不过积累的经验不够,工艺暂时不过关,还不能烧出完整的能用的器物而已。”李祐接着说道,“之后的事情嘛,一方面我们需要不断调整配方和火候,试着往观音土里面添一些其他的东西,再就是对火候的把控也要更精准一些,慢慢就能烧出能用的东西了。”
“只是这么些天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江煜晓叹息道。
“哪能这么急功近利?”李祐摇头道,“实话跟江县令说,如今我大唐南北其实已经有了能够成功烧制这种瓷器的窑,不过也都是烧陶的匠人误打误撞弄出来的东西,产量不大,失败率同样很高。我们这会儿做的,其实是踩着他们的脚印总结我们的经验。只要我们能够寻出大规模烧制瓷器的法子,早晚能够大批量产出瓷器。”
江煜晓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只是下官还有些不明白。按照殿下所言,这东西其实就是质地比较好的陶器而已,哪怕能够大量产出,难道还能取代陶器不成?”
“我可没说过这瓷器是质地更好的陶器。”李祐摇头,“瓷是瓷,陶是陶,二者不能混为一谈。虽然从用途上来讲,瓷器和陶器确实有很大的重合,但江县令不能用黔首黎民的心态来考虑这个东西。陶器能用,但瓷器远比陶器精致美观。或许在贫寒之家还是陶器用的多,但对于富裕之家乃至世家大族而言,灰扑扑的陶器哪里有晶莹剔透的瓷器看着舒服?到时候我们用远比陶器高得多的价格把瓷器卖给这些有钱人,岂不是能赚大把的银子?”
“博山这地方我来的时间太久了。”李祐对江煜晓摆了摆手,道,“如今已经证明我们能烧出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江县令多费心思了。本王来封地的时间不长,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殿下自去便是,这边臣会盯着。”江煜晓沉声应道。
“本王会留下几个识字的亲兵,工匠也会留下一些。”李祐接着道,“怎么调整怎么尝试怎么记录本王临走前会交代清楚。除了试验的这个小窑,之前规划的这片荒地的建设也不能停,所需的人手就从博山这边雇用,反正本王给工钱。”
江煜晓自然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烧瓷的工坊属于齐王李佑,淄川县能够得到的,恰恰就是将来工坊雇工的机会,能让县里的子民在土里刨食儿的同时,也有个更多的赚些花销的法子。
“至于将来这个制瓷工坊的所属,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你考虑一下。”李祐继续道,“等下次本王来的时候,正好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江煜晓闻言一怔,没想到李祐居然说起了工坊所属的问题。
“第一便是这个工坊属本王所有,这片荒地或租或买,一次性付给你们淄川县多少钱,将来陶瓷工坊所需的石炭、观音土或者其他的原料,本王都按价付给你们淄川县。”李祐背着手道,“其二便是,你们淄川县和本王合作,这工坊算是我们两家共有。本王以启动资金和工艺入股,你们淄川县以原料和土地入股,至于各分多少股,我们再行商议,不过本王可以给你透个实底,最多给你们两成,而且这个工坊的经营你们淄川县最多让人监管钱财出入,不能伸一根手指头!不管你们淄川县选择什么样的合作方式,这个工坊的雇工肯定绝大部分来自你们淄川县,工钱也优厚。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江煜晓颤着声说道,“臣选择第二种方式!就按照殿下所说,分给我们淄川两成便可!”
“不需要回去和县里的其他属官商议一下?”李祐挑着眉头问道。
“不必!”江煜晓躬身朝李祐施礼道,“若非为我淄川县近万子民考虑,这两成股臣收到手中愧疚万分!”
“又不是给你的,你愧疚什么?”李祐摇了摇头,“但是本王也要告诫你一句。这世间合伙做生意的不少,但和官府合伙做正规生意的,估计也就本王了!将来这个工坊赚钱是肯定的,到时候分给你们县里的红利可不是税赋,到底应该怎么用你得心里有数才行。从这个工坊来讲,你我是合作伙伴。但从君臣关系而言,你却是孤王封地辖境的县令。到时候这笔钱花错了地方,孤王少不了找你淄川县衙的麻烦!”
“殿下之语臣铭记在心!这笔钱将来只会用在淄川县子民的身上,若是淄川县衙上下,有任何一个人将一个铜板揣到了自己怀里,臣以死谢罪!”江煜晓严肃答道。
“死不死的本王说了不算,《武德律》说了才算!”李祐轻轻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本王就不再过问。本王今日便要回齐州,这边你便多费心吧!”
送走了李祐,江煜晓带着满腔的愉悦回了淄川县城,将县中的县丞主簿及一众典吏叫过来,兴奋地将李祐临走时说的话告知了这帮下属。
“太好了!这么一来,将来我淄川县哪怕遭遇水涝灾害,也有钱赈灾救民了!”淄川县主簿高兴地大呼道。
“呵呵,若是有了这笔钱不用来兴修水利惠及黎民,到了真有了天灾才拿出来赈灾,估计齐王殿下还是会找我们麻烦!”县丞也高兴,不过和主簿稍稍有些不和,此时便刺了一句。
“唔……这倒是。”主簿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江煜晓道,“淄川县境内虽有孝水流过,但夏季干旱时孝水经常断流,遇到暴雨天河床却又容不下太多雨水。若有了这笔钱,拿来加固河堤,再在县中多打些水井,必然连年大丰!”
江煜晓点头微笑不语。
“县中府兵服役日久,身上的皮甲手中的武器都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几十年的时间早就不堪使用。虽然府兵服役均是自备兵甲,不过我们县里穷苦,哪里有钱换新的兵甲?到时候还望县尊能拨些银钱补贴一二!”孙远达也同样性质勃勃地建议道。
江煜晓闻言又是一阵点头。
“县中如今只有富裕人家有钱请夫子教子弟读书,县中虽有当年共建的一所学塾,如今却破败不堪,连塾师都没钱聘请。到时候还请县尊拿出钱来修一修学塾,请一两位塾师,让我们淄川县子弟也有个读书上进的地方!”县丞又道。
江煜晓同样大点其头。然后略显奇怪地看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县尉问道:“你就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怎么可能?!”县尉苦笑道,“淄川县民产不丰,土地贫寒,现如今贞观九年的田税还没完全收上来呢。要不是淄州刺史府使君大量,你我早就吃了排揎。不过下官有些想法,想和各位商议一下。”
“你说。莫菲是想用这笔钱补上欠缴的田税不成?”江煜晓探究道。
“欠缴的田税且另说,不过各位请看,齐王那个工坊所需的石炭是我淄川县产的、观音土是我淄川县产的、用的工匠都是我淄川县的烧陶匠人。若是将来真能制成合用的瓷器,为何我们不……”
“想都别想!”江煜晓一拍桌子,怒喝道,“人心不足本就是大祸!若非殿下主动提起分我淄川县两成股,哪怕强征了石炭矿和观音土矿我们又能说什么?而且若非殿下提出的想法,谁又能想到那噬人性命的石炭和观音土竟有如此大用?做人要知足、要懂得知恩图报!”
“而且你能想到的事情,殿下想不到?”孙远达看傻子一样看着县尉道,“你要是真敢这么干,可千万别拉上我们,到时候看你面对殿下还敢不敢说这话!莫非你以为齐王殿下的虎威是你能冒犯的?”
“我就这么一说,不也是为了淄川县能多赚些钱财吗?”县尉摸着鼻子委屈道。
“呵呵,我说句公道话。”主簿打圆场道,“县尉确实是好心,但事情不能这么做,从道义上说不过去!而且你们想一想,我们自己开个工坊,做出瓷器来能卖给谁?最多卖遍整个淄州之后再卖到附近的青州、齐州而已。可若是殿下做这个生意,整个大唐哪里去不得?到时候反倒是这两成利远远多于我们自己干!况且我们这帮人埋首文牍还行,但还真能做成生意不成?若是交给本地商人,我们也不过收那一两贯的商税,又是何苦来哉?!”
江煜晓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工坊尚未烧瓷成功,今日本官将此事告知各位,不过是为了让各位心中存个念想。这笔钱什么时候拿到、拿到多少还得另说,切不可只念着这笔钱却忘了自己的公务!”
“谨遵县令教诲!”一众属官躬身应声道。
“别忘了平时多盯着点儿工坊那边!”江煜晓又嘱咐道,“那边早一日成功,我们淄川县便能早一日好过几分!”